做了那麼多年優等生,梁靳深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差生的考前苦惱與忐忑。
浴室門被推開,帶着柑橘氣息的蒸騰水汽湧出,一下便擠滿了整間出租屋。
曲邬桐隻穿着一件梁靳深的白色T恤,松松垮垮的,遮不住連字符般的鎖骨;他遞給她充當睡褲的運動褲被她遺忘在浴室,露出兩截白花花的腿。
應該問一下的,他要不要出門幫她買件睡衣,可心髒撞得胸膛生疼,他慌亂地挪開眼,什麼都忘了。
濕漉漉的她是漩渦,眼睛掉進去了,心也會跟着跌進去。
“喝點酒吧?”曲邬桐提議。
她看過了,冰箱中還留着期中她熬夜趕Due時帶來的一瓶啤酒。
點頭,手忙腳亂地關掉電腦上的頁面,梁靳深被那柑橘水霧堵住口鼻,說不出話也喘不過氣。
出租屋小得可憐,隻放得下一張書桌一把椅,一張床與低矮的冰箱,再加個左顧右盼的風扇,就什麼都擠不下了。
于是兩人盤腿坐上床,冰啤酒拿在梁靳深手中,拉環被拉開,冒出碳酸炸裂的聲音。
他伸手,将啤酒遞到她面前;可曲邬桐并不接過,微微俯身湊向前,就着他的手,低頭喝酒。
她低垂的睫毛成為癡癡繡花針,柔柔穿進梁靳深的胸膛,系上一個漏洞百出的蝴蝶結,易拉罐上蒙着的粼粼冷氣沿着掌心蔓延,他的腦袋裡下起一場雨。
曲邬桐飲了兩口便擡起頭,一雙眼睛直直看着梁靳深,水鑽一樣的質感,毫不費力地将他劃開,那些難堪心事差點全下意識坦白。
急忙也低頭喝酒,冰啤酒滾進喉嚨裡,酒精揮發占領大腦,梁靳深發現自己的酒量有點差。
誰都沒說話。
你一口,我一口,在出租屋内,伴着雨聲與風扇轉動聲,慢吞吞分食完一瓶冰啤酒。
誰都沒有醉,但兩張臉通紅,像是被桌上那束長青的月季花染了色,春意盎然的顔色。
易拉罐掉在地上,滾了幾圈,手牽在一起,曲邬桐好奇地牽着他的手,度量他的掌紋,圈定他的指節,摩挲他指腹的薄繭;像在對待心愛的玩具一樣對待他。
燈泡昏暗,雨聲嘈雜,氣氛黏稠得像是某種柑橘糖漿,一不小心就把兩個人的唇粘在一起。
曲邬桐的那一顆心癢癢的,感受着他唇齒間輕薄的酒味。
一切筆記,所有重點,在這個瞬間全部都被遺忘,梁靳深捏着她的手腕,望着她的眼睛,試圖在幽幽的燈光下尋覓到一星半點的她不情願的或是玩笑的情緒。
對視着,吻就落了下來,伴着雨珠敲打玻璃窗的節奏,細密地輕輕地,他啄着她的唇。
笨拙而輕盈。
關燈,曲邬桐躺倒在他的單人床上,側過臉,盯着窗戶上迷蒙的水迹。
梁靳深脫掉上衣,路燈透過窗灑在他的背上,拉開床頭櫃的抽屜翻找,塑料膜拆封的聲音在出租屋内顯得很突兀。
其實應該再确認一下的,感情狀态,曲邬桐宕機的理性緩慢重啟中,下一秒就又被梁靳深吻住。
單人床搖搖晃晃,曲邬桐咬住唇,眼前是梁靳深低俯的平直寬闊的肩線,她發覺自己的身體中也在下着一場雨,一場将他澆濕的雨。
好學生梁靳深按着自己的筆記重點一步一步實踐,出租屋很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能用手來觀察。
梁靳深想起自己在這學期的志願活動試課中曾學過幾節盲文閱讀,他用指腹輕輕地碰着曲邬桐的身體。
她是一首詩,而他認真閱讀。
不想也不忍在這首詩上留下任何筆記,梁靳深用舌頭輕柔地舔,嘗到一些甜的澀的屬于柑橘的滋味。
暴雨過後,清晨泠泠天光投進窗内,梁靳深與曲邬桐擠在狹窄單人床上。
積水沿着屋檐敲出平仄韻腳,他的心被澆灌,長出一顆青青聖女果。
這樣的夜晚常常重映,他們是親密又生疏的關系。
大四,梁靳深抛棄保研名額,遠赴匹茨堡讀博;而曲邬桐保研直博他的學校。
那個多事之秋太幹燥悶熱,他們之間的關系停滞,那些夜晚被曬幹。
隻是某天,梁靳深偶然打開吃灰已久的國内郵箱,看見一封郵件。
發件人: "曲邬桐" <[email protected]>;
發送時間: 2022年7月15日(星期五)晚上6:05
收件人: "梁靳深"<[email protected]>;
主題: I'll come see you next mont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