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縷月光化為波紋在石牆上蕩漾。西奧聽見隔壁床鋪傳來德拉科均勻的呼吸聲。他盯着墨綠色帷帳上繁複的紋路,意識到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他的床底下是被施了重重保護咒的行李箱。箱底躺着那本被鎖住的日記本:裡德爾隻需輕飄飄一句話,就能讓他陷入昏迷——這種任人宰割的無力感可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他需要更多的線索,但不是現在——再次貿然接觸日記本還為時過早。湯姆·裡德爾太過敏銳,又對過去了解太多。雖然裝傻充愣能讓西奧減輕些腦力負擔,但他很清楚這場心智博弈的賭注是自己的性命。
更何況……西奧輕輕歎了口氣。即便是在放下帷幔的床鋪内,他也不敢完全放松——誰知道一簾之隔的德拉科·馬爾福會不會突然醒來發現自己的秘密,更别提他身後那個在魔法部頗具影響力的父親。
窗外傳來黑湖生物的遊動聲,西奧的思緒轉向了最後的退路。麥格教授的叮囑猶言在耳:“學生應當學會尋求教師的幫助。”然而去找鄧布利多意味着自己的預知夢能力可能會暴露——那位校長的洞察力可不是擺設。
他不認為鄧布利多是“壞人”,但人性從來不是非黑即白,就像地窖裡搖曳的燈火,明暗交織。至少,在阻止伏地魔複活這件事上,他和鄧布利多的立場完全一緻。
西奧翻身下床,再次确認床底的防護咒語依然牢固。鄧布利多是他最後的底牌,但在那之前,他需要更多能夠自保的籌碼。
畢竟,就算是條小魚,也該學會在深潭裡謹慎遊動。
翌日拂曉時分,西奧來到圖書館。當第一縷金色陽光爬上橡木桌時,他剛好合上《近代魔法史綱要》。右手邊的羊皮紙上,“魔法日記本的制作原理”一欄工整記錄着三個推測方向:①黑魔法咒語;②禁忌魔藥;③古代魔法陣。
西奧盯着結論處的那片空白——普通閱讀區的資料空缺反而成為了最有力的證明:那本日記蘊含的魔法,早已超出正常的教學範疇。作為二年級學生,在沒有教授的批準下,他無法借閱禁書區裡記載着高階黑魔法的典籍。因此,西奧決定轉換新的調查方向。
下午三點時分,悠揚的鐘聲在城堡回蕩。西奧在赫夫帕夫休息室外的拱廊下等候。他考慮過詢問差點沒頭的尼克,但那位騎士總愛在格蘭芬多塔樓晃悠——萬一在哈利面前說漏嘴就麻煩了。當胖修士哼着中世紀民謠的旋律飄過時,西奧适時向前一步。
“修士先生,不知能否請教您一些霍格沃茨的幽靈傳說?我總遺憾常駐我們學院的巴羅先生不太……健談。”
這個開場白讓胖修士的銀須愉快地翹了起來。話題從皮皮鬼的惡作劇漸漸轉向那段塵封的往事。“聽說五十年前有學生在城堡遇害?”西奧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補充道:“我在《靈體溯源》①裡讀到過,因強烈執念,如:生前有冤屈、心結未了,有仇未報的人往往會留在人間成為地縛靈——那位學生的靈魂豈不是……”
“唉,那個可憐的桃金娘啊……她總在二樓盥洗室哭訴當年的事。”胖修士半透明的身軀泛起微波,“說來諷刺,神秘人年輕時可是備受贊譽的優等生。當年正是他指認了那隻肇事的八眼巨蛛。”
西奧的指節微微泛白。這個驚人的發現如同最關鍵的一枚碎片被嚴絲合縫地嵌入了真相的拼圖——那位“特殊貢獻獎”的獲得者湯姆·裡德爾,正是日後令人聞風喪膽的伏地魔。
……
西奧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潮濕的黴味撲面而來。這是他到過的最陰暗、最沉悶的地方。在一面污漬斑駁的、裂了縫的大鏡子下面,是一排表面已經剝落的、石砌的水池。
地闆上濕漉漉的,幾根蠟燭頭低低地在托架上燃燒着,發出昏暗的光,照得地闆陰森森的。一個個單間的木門油漆剝落,布滿劃痕。最裡間傳來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像是有人把嗚咽揉碎了撒在陰冷的空氣裡。
“桃金娘?”他停在斑駁的隔間門前,魔杖尖亮起暖黃的光暈,“我是來請教些事情的,或許能解開你當年的遺憾。”
抽水馬桶裡騰起一團珍珠色的霧氣,桃金娘露出半張臉,眼鏡歪斜地架在鼻梁上:“男生!這裡可是女盥洗室!”她尖叫着縮回水箱,啜泣道,“我在這裡的生活沒有歡樂,隻有悲傷,現在我死了,人們還不肯放過我!”
“我很抱歉讓你想起不愉快的事。”西奧後退半步,讓光暈柔和地鋪在地面,“但如果你願意說說那天的事,或許我能找到真正該為此負責的人。”
桃金娘整個飄了出來,慘白的臉頰被水光映得近乎透明。“那天我在哭鼻子,”她絞着發梢,聲音輕細,“奧利夫·洪貝說我戴着眼鏡像四眼狗……然後我聽見有男生在說話——等等!你該不會以為我是被情書騙進來的傻姑娘吧?”
西奧搖頭:“拉文克勞的桃金娘·伊麗莎白·沃倫,魔藥課論文拿過三次'O'的優秀學生,怎麼會犯那種低級錯誤呢?”
幽靈的身形凝固了。五十年了,第一次有人完整地念出她的名字和學院。
“那些傷害你的人才該感到羞愧。”西奧将聲音放得更輕,像是怕驚散晨霧裡的蛛網,“不過你說當時聽見男生說話……他說的内容,或許能幫助我們找到真相。”
“他們說的話很滑稽。我想一定是另外一種語言吧。當時我就把門打開,想要呵斥他走開,到自己的男生廁所去,然後——”桃金娘突然撲到西奧面前,鼻尖幾乎貼上他的臉,“那對黃眼睛,就像黑夜裡的燈籠,從水池裡浮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