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張引娣心神不甯的時候,又收到媽媽一條信息:“引娣,你回家吧,家裡有現成的房子,你在外面也不用壓力那麼大。你有大學文憑,長得漂亮,還會跳舞,回來也可以發展呀。媽可以做飯給你們姐弟仨吃。外面風吹日曬的,也沒個依靠,一家人多好啊。”
這條信息的上一條是自己昨天發的:“媽,我問過過戶部門了,不用本人過去的。我寄委托書給你,你可以代辦。”
心中怪異感愈甚,張引娣反複看着媽媽發來的信息,明明是關心自己的話,可她突然毛骨悚然起來。
“怎麼了?”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張引娣幾乎跳了起來。
程靈也唬了一跳,剛看她就不對勁,這才走過來問一聲的,“怎麼回事?”
張引娣把手機遞給程靈看,手指微顫。程靈看完也沉默了。
恰逢宜貞和許夏出來,張引娣的事宜貞昨天聽程靈說了一嘴,以為沒事了。這大半天都在最裡面的隔間磨新編的舞蹈,一出來看到程靈兩個面色凝重,都問怎麼回事。
程靈把前後和宜貞說了一遍,最後對張引娣亮明态度,“我是絕對不贊成你回去的。沒有必要,白擔風險。”
許夏自小受寵,還沒看明白怎麼回事,看了眼那條信息問道:“阿姨想讓你回老家?做父母的都這樣,你不想回就不回呗。她們還能綁你回去嗎?”
張引娣突然彎下腰,把臉埋進了掌心。
程靈和宜貞對視一眼,心裡各自歎口氣。幸福的女兒,還不知道世間殘酷。
沉默了幾秒,張引娣擡起頭來,臉上似哭似笑:“他們真的會綁人。”
這是高三那年她最怕的事。
父親的公司倒了,家裡隻出不進。她上學是花錢的事,可她嫁人家裡卻可以有一大筆進項。
她才17歲,她根本不想嫁人。同樣想法的女孩有很多,除了那些跑出去再也沒有回來的,最後都嫁了。她知道的就有一個,手機被家人拿走,身份證收了,關在房間裡,再放進去一個男人。
最後都會認命。
是外婆的一句話救了她:“下面兩個都還小,沒到說親的年紀,用不上她。”又自己掏了一萬多,才有了她後面的學上。
父親是不是真的賭到要賣房她不知道,可大弟今年18,該找媳婦了,用她的時候到了。
可笑她昨天還自欺欺人,以為母親沒那麼偏心,是真的想過把一半的房子過給她。
往事走馬燈一般輪回閃現在眼前,17歲那年的恐懼依然新鮮。最後一點殘存的念想終于斷絕。
不回去了,這輩子都不回去了。
張引娣在心底徹底和這一家人劃清界限,也包括過去那個軟弱的自己。
就在這時,阿傑和白濱也到了。
宜貞剛問了阿傑的看法,就聽張引娣說道:“我不回去了。”聲音平淡,可任何人都聽出她沒有猶疑。
程靈臉上終于多雲轉晴,“早就該想通了!你去跟你弟弟說清楚嗎?要是不想見他我就找保安把他打發了。”
阿傑卻道:“不,我去。”
程靈點點頭:“沒錯,專家出手,一個頂倆。”
阿傑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問張引娣:“你父親欠的确實是賭債嗎?”
“我媽是這麼說的。怎麼了?”
阿傑分析道:“我國本來就禁賭,賭債是不受法律保護的。換句話說,這筆錢可以不還。”
程靈瞪大眼睛:“還有這種好事?”
阿傑繼續:“如果對方起訴要求你父親還錢,法院也不會支持,所以根本不需要賣房還債。不過,”阿傑頓了頓,“私下裡可能采取什麼手段就不好說了,有些灰色行業也是存在的,比如暴力催收。”
張引娣聽明白了,就像欠了高利貸,債主根本不會去告,而是上門恐吓潑油漆甚至斷胳膊斷腿的,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
程靈以為她心軟,勸道:“這不都解決了?就不還錢!要是沒欠債,本來就不用還;要是欠了賭債,法律支持不還;要是對方真動手,你們還能反告對方要點賠償,也算你爸為家裡做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