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傑趕到平遙時,已經将近9點。古城夜景很美,衆人卻無心欣賞。黃宜貞一行人住在城内的一家客棧,是當地文旅局的合作單位。
阿傑見宜貞面上雖有憂色,但狀态還好,稍稍放心。白濱則一眼看到程靈正蹲在後面抽煙,一臉煩躁。有個女孩剛要跟她搭話,就聽程靈兇巴巴地嚷道:“不許去!”
程靈這麼擡頭一嚷,剛剛好看見白濱,煩躁中又帶了一絲驚訝,“你怎麼來了?”
白濱不請自來,也不尴尬,大大方方道:“來看看你。”
阿傑幫着解釋了一句:“我今天去橙藍碰到了白濱。他聽說舞團出事,也過來看看。我們是開他的車過來的。”
白濱已經走到程靈身邊,她把煙頭背到身後,小聲道:“我現在沒工夫管你。”
白濱看着她的眼睛:“誰說是為你來的?我聽說有人鬧事,多個人幫忙不好嗎?”
宜貞見狀也不再耽擱,直接問道:“阿傑,引娣這事你怎麼看?”
原來,舞團有個女孩叫張引娣,今年22歲,家裡還有兩個弟弟,大弟張光宗18歲,小弟張耀祖15歲。
張引娣的爸爸做建材生意,年輕時有幾個錢,送女兒學芭蕾也大方。後來房市遇冷,建材行業早就是一片紅海,壓價競争惡性循環,大公司尚且能撐一撐,小公司則大批破産。張父的公司就是其中之一,那年張引娣17。
也算幸運,隔年高考張引娣考上東北師範的芭蕾系,父親嫌一年一萬多的學費太高,最後還是外婆拿出私房錢,才趕在最後幾天報到成功。
張引娣從大一就開始接各種私活兒攢錢,生怕哪天湊不夠學費,這個學就上不成了。程靈就是在一次縣級演出裡發現了這顆苗子,小姑娘的技術不算出彩,勝在有一股子不服輸的勁兒,今年畢業季直接簽了她。
張引娣從3月就進舞團了,上個月拿到畢業證書辦了正式入職,沒幾天家裡就出事了。
昨天一早,張引娣的媽媽發來消息:“引娣,你爸在外面欠賭債了,媽這幾天想把房子轉移你和你大弟名下,你能回來一趟嗎?”
張引娣剛進來沒多久,本來就是替補,她心懷忐忑地去找程靈請假,怕自己剛來就請假,還是演出在即,會不會給團長的印象不好。可程靈聽完皺起眉來,問得卻是完全不相幹的事。
“你爸以前就賭博嗎?”程靈目光銳利。
家醜被直接問出來,張引娣有點難堪,“這幾年生意不好做,他沒事就去打牌,說是能放松放松。我也有幾年沒跟家裡拿錢了,不太清楚。”
“除了這兩個弟弟,你還有其他兄弟姐妹嗎?”
“沒有了。”張引娣有些不安地看着程靈,“程團,有什麼問題嗎?”
“你沒有過……姐妹嗎?”程靈問這句時也卡頓了一下。
張引娣明白過來,頓覺難以啟齒,小聲道:“聽外婆說有過,後來都打掉了。”
“你家裡,你父母對你和兩個弟弟是一視同仁嗎?”程靈又繼續問。
“……不是。”
“那怎麼這次過戶房子,突然公平起來了?”
“可能……是因為我們兩個都成年了?也可能是我媽心裡有愧,其實她也沒那麼偏心……”說到最後,張引娣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程靈的語氣軟和了一點,“先不論她心裡怎麼想,辦過戶一定要本人去嗎?這一趟是不是非去不可,你核實過嗎?”
張引娣突然被點醒,馬上道:“我這就去問。”
過了一會,張引娣過來,“程團,不動産管理中心那邊說了,其他人可以代辦,隻要有本人簽字的授權委托書就行。我跟我媽說一聲,這就把委托書寄回去。謝謝您提醒我。”
程靈點了點頭,“去吧。”
本以為這事到這就完了。誰知今天中午,張光宗竟然來了,在舞團鬧了一大通。理由也很離譜,他作為家裡的長子,房産當然應該給他一個人;就算以後分給弟弟,那也是自家人的事。姐姐早晚要嫁出去,無論如何輪不到她一個外人來分家産。
還說自己已經通知叔伯舅舅看住母親,絕對不準過戶給張引娣。
張引娣這才急了起來,房産是其一,她也是真心擔心母親。母親快五十了,多次懷孕流産,身體一直不好,萬一父親發火又打人怎麼辦?立時回房間收拾東西就準備走。
還好程靈眼疾手快把她按住了,“這事不對。要真像你弟說的那樣,房子過戶不到你名下,他根本犯不着跑這一趟。”
張引娣心裡也覺得不對勁,可還是忍不住擔心母親,“那我媽怎麼辦?”
程靈:“再等等。”
到底人生地不熟,張光宗一個人不敢鬧得太厲害,在外面又吼起來:“張引娣,有本事你出來!媽把體己錢全給了你,現在你當縮頭烏龜?要是沒了房子還債,你看爸怎麼收拾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