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卿是一向受不了姒楚念認真看着他的眼神的。
再這樣,真會出事的。
于是他首戰即敗,笑着給出答案:“探音螺。”
姒楚念被逗笑了,真心實意地評價道:“神君挖苦人的本領真是一騎絕塵。”
這話雖然是玩笑,但細細想來也有幾分真。
四時殿派仙官刺探他們的行蹤,而這探音螺,器如其名,可聞聲千裡,亦可傳音萬裡。
不是正合了他們的意。
這邊二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那邊風和領了妘晏稔的命,已經告辭了。
葉枥剛好從外面回來,進門瞧見姒楚念,便神采飛揚地朝公子奔過來。
姒楚念本來和梵卿說話就心情不錯,見着葉枥也滿臉笑意地問話。
今早,行宮裡派了人來,慌慌張張要接九公主回去,姒楚念猜着和宮變有關,但那時衆人并不知政變最後的結果到底如何,為了安全起見,葉枥便跟随九娘一起回去了。
此時的葉枥依舊是女相,容貌清麗,長發高束,很是潇灑。
她聲音清亮,笑着坐在石桌另一邊,神神秘秘地說:“二位神君且猜猜,昨夜宮變最後是如何收場的?”
昨夜韓知愚魂飛魄散後,姒楚念和梵卿便将昏迷的方會暾帶回來了,事态緊急,二人誰也沒再顧上關心宮中政變的情況。
姒楚念看她這副模樣,猜着政變應當沒犧牲什麼人,至少收場不算慘烈。
于是他配合着葉枥,試探問道:“老皇帝總不會自己讓位了吧?”
葉枥一拍手,說:“公子聰慧過人,确是如此!”
“小葉仙君,不防細細道來,我也聽聽。”
姒楚韻許是聽見了他們的聲音,從廂房裡出來,也坐到石桌旁。
妘晏稔緊接着坐到了她的身邊。
“據說,昨夜,謀逆的順王一派和皇帝的禦林軍在高樓之下對峙,兩方正欲拔劍一決高下之時,忽然天降火球,直直砸向了老皇帝的龍袍。”
“霎時間,龍袍燃燒起來,人們手忙腳亂地撲火,可奇怪的是,無論用什麼方法,這火就是滅不了,更詭異的是,這把火也不往别處蔓延,單單隻燒在老皇帝的尾袍上。”
小葉仙君着實是個講故事的能人,一番因果描述得繪聲繪色,就連姒楚念這個始作俑者都聽得津津有味。
“那依照凡人的想法,接下來是不是就有人稱這是天降神火了?”姒楚念手中随意地把玩着一片落葉,笑盈盈地問。
“公子又猜對了!”葉枥很是捧場地說。
“火一直不滅,又燒在老皇帝身上,順王可就抓住了機會,趁勢說‘陛下老邁,于朝政之事多有力不從心之兆,今天降神火,意在授意陛下退位讓賢,兒臣願代勞國事,必勤政愛民,告慰上天。’”
葉枥模仿順王的語氣說完這段話,手動憑空多了一把折扇。
他“嘩”的一聲展開折扇,繼續講道:
“說來也怪,順王這番慷慨陳詞甫一落地,老皇帝龍袍上的火就滅了,燒出來的灰落到地上,竟生生畫出了幾個字。”
葉枥适時延宕,喝了一口茶。
妘晏稔問:“什麼字?”
葉枥将茶盞撂在桌上,才再次開口:“衆人借着火把,上前細細一辨,原來是‘長命百歲’四個字!”
姒楚韻不明所以,蹙眉疑惑道:“這聽起來和宮變沒什麼關聯啊。”
“有沒有關聯,就看衆人怎麼解釋了。”
葉枥将折扇疊起,在手心裡一磕,繼續說:“不過呀,當時順王見這四個字,尚未想出解釋之辭,老皇帝自己卻先瘋了。”
梵卿看着姒楚念那幅好奇不足而戲谑有餘的樣子,開口問了句:“怎麼個瘋法?”
葉枥:“老皇帝看見這四個字後,竟然頹廢地癱坐在地上,兩手拍着大腿,仰天長嘯,悲怆地念叨什麼‘詛咒’,‘安娘’之類的話。”
“衆人見此情形,竟無人上前勸解,由着老皇帝自己鬧騰,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自己爬了起來,神情恢複正常,當場傳位順王。”
葉枥嘩啦一聲收起手中折扇,敲在桌面上,頗有說書人的風範,收尾道:
“由此,史上第一次無流血的和平政變平穩結束!”
姒楚念聽完,拍手稱贊:“小葉仙君風采依舊。”
葉枥頗為謙虛地擺擺手,繼續說:“如今啊,全京城已然傳開了,說老皇帝近年來執迷不悟,隻顧着尋求長生之法,又因當年冤屈了先太子,加之連累了魏将軍,老天看不過眼,才降下火球給他提醒兒呢!”
“無論民間怎麼傳,這老皇帝晚節不保是一定的了。”
葉枥拿着折扇,一開一合,思索着說:“不過,天降火球,這事兒怎麼聽也不像是上天降罰啊。”
梵卿優哉遊哉地看向姒楚念,提示道:“或許你可以問問某昨夜一直在場的神君呢。”
葉枥瞪圓了眼睛,驚訝地捂住了嘴巴,看着似笑非笑的姒楚念,問:“公子……莫非是您?”
姒楚念無辜地攤開手,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啊,誰知合塵是怎麼回事,偏偏就把箭投到老皇帝的衣擺上了呢。”
梵卿接着他的話,調侃道:“這麼說,合塵可是件寶貝啊,扔了個不痛不癢的火球,就快速結束了一場政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