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卿見他出來,笑道:“起了。”
姒楚念含糊嗯了一聲,側身,讓梵卿進門。
梵卿端着托盤,進了屋,又問:“睡得好嗎?”
姒楚念關上門,跟在他身後,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随口回道:“還行,一夜無夢。”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姒楚念又憶起了昨夜難眠時想的那些事。
果然到了晚上就容易多想,今早一見這個人,那些困惑、掙紮就好像被晨曦驅散了。
姒楚念看着梵卿放在桌子上的托盤,盤子裡的月餅小巧别緻。他随手拿起一個,嘗了一口,是栗子餡兒的,于是贊道:“味道不錯,你也嘗嘗。”
梵卿便也吃了一個,笑道:“确實是廢了心思的。”
這一日,他們去了京城南郊的望月湖。
姚商菁道:“這湖的名字倒是應景。”
華顔好似心情不錯,話音都輕快了:“你知道為何叫這個名字嗎?”
姚商菁:“可是有什麼典故?”
華顔看着湖面上麟麟的波光,道:“這湖名為望月,實際上是因為一塊石頭。傳說曾有一人極其向往月亮,常站在湖邊賞月,後來,竟覺得自己時時都能看見月亮,遂不知天地時節,漸漸的,化為了一塊枯石。”
姚商菁感歎道:“當真是個癡人。”
“那塊石頭呢?不如我們去找找?”姚商菁又問。
華顔欣然:“也好。”
于是四個人繞着湖一邊踱步,一邊觀察周圍的石頭。
絲絲涼風自湖面吹來,還算惬意。
他們足足饒了一圈,也不見那人形的怪石。
華顔心生一股落寞之意,但是沒有表現出來,隻是輕聲說道:“少說有一萬多年了,石頭早就變了樣子,甚至可能已經消失了。”
姒楚念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于是道:“這世間唯有一樣東西永遠不變,那就是變化。”
湖面上空飛過一群南遷的大雁,如同波浪一般,黑壓壓在空中翻騰而過。
姒楚念繼續說道:“今年雁非去歲雁,可去歲雁未必不是明年雁。”
臨近黃昏,望月湖周遭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中秋節,這邊有放天燈的習俗。
姒楚念拉着梵卿去買了四盞天燈,一人一盞。
姒楚念興緻勃勃道:“凡人喜歡把心願寫在燈上,這樣就會得償所願,不過也有人習慣在點燈時默念心願,隻要夠虔誠,都可以實現。“
說罷,他看向華顔,問道:“想好許什麼願了嗎?”
華顔笑道:“這麼認真的話,那我可得好好想想。”
姒楚念把時間留給他,便和梵卿一起走到湖邊,又一同放了燈。
這會兒放燈的人還不算多,二人看着明燈緩緩升天,直至化為缥缈的光點。
誰也沒有問對方許下了什麼願。
等他們回到原處,華顔和姚商菁正好在燈身上寫好了字。
姒楚念半開玩笑着說:“我來替你點燈,這可是鳳凰神火呢。”
華顔笑道:“這麼珍貴的火種,定然是能讓心願快快實現了?”
姒楚念瞥見華顔燈上的字,寫的是:請君入夢。
姒楚念的指尖已經燃起了火苗,他一面點燈,一面笑說:“那是自然。”
華顔松了手,姚商菁的天燈也放了出去,此時,河邊放燈的人也多了。
無數盞天燈飄搖升空,遮蓋了星光,伴着一輪高懸的明月,素日清寂的月光都變得熱鬧起來。
平滑如鏡的望月湖上,映着漫天燈火,塵世中萬千的希望,都在此刻得到了寄托。
回程的時候,姚商菁走在邊上,四處張望,突然驚呼一聲:
“你們看!”
華顔離他最近,聞聲轉身,見姚商菁指着地上,道:“那裡,像不像人影!”
湖岸不遠處,一方岩石在月光的照射下,投下來一道影子,如同一個擡頭仰望的人。
姒楚念也覺得驚喜,出聲道:“望月石。”
華顔的眼睛亮了,他不自覺湊近了些,一瞬間有些出神。
他也可以看見容炫見證過的一切。
那一晚,他回到客棧後,早早的就歇下了。
容炫果真入了他的夢。
夢中之事,一如當年,缱绻溫柔。
夢裡依舊隻有他們兩個人,可他們一同走過的,不再隻是幻境裡的栩山,而是容炫畫裡的秾華天地。
次日,華顔醒時已經日上三竿。
姚商菁沒有練功,他正坐在桌邊,低頭研究着什麼。
華顔起身,湊過去查看,姚商菁聽見聲音,回頭笑着跟他說:“早啊。”
華顔慵懶的聲音響起:“早。”
随後又問:“看什麼呢?興趣盎然的。”
華顔一邊說着,一邊走過去,見姚商菁手中捏着一張坤輿圖。
姚商菁興沖沖地跟他解釋道:“今日一早,二叔和梵卿神君把這幅圖給了我,說讓咱們去這些地方玩一玩。”
“哦?那他們倆呢?”華顔坐到了姚商菁對面,擡起一雙丹鳳眼,問道。
他有些驚訝,這二位真就放心這少年自己跟着他到處跑?
姚商菁繼續說道:“神君座下的仙侍出了點事,另外,我姑母在凡間有些事要處理,二叔要照應着些,二位暫時走不開,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裡,由我來陪您。”
他斂眸聽着,心道:這兩位真是叫他由衷敬佩,僅用三日,就敢斷定他不會變卦。
“你姑母?”他輕笑一聲,繼續說道,“怫意的弟子?”
姚商菁:“是。”
“有意思。”華顔目光落在坤輿圖上,意味深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