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點到為止,不必講得太明白。
對方說話模棱兩可,卻通向兩種截然相反的态度,二人一時也琢磨不透。
容炫歉疚地凝視着姒楚念的眼睛,眉眼間泛起其他無法形容的情緒,姒楚念頓感不妙。
緊接着,他看見容炫向後退去,輕微啟唇:“抱歉。”
幾乎同時,姒楚念擡臂,金光于手中凝成一支箭矢。
眼見對方向着身後的畫靠近,姒楚念右手緊緊攥着手中細長的箭,将容炫逼開畫卷。
姒楚念飛身向前,舉着箭落到容炫身後,背對着畫,容炫随之轉身。
兩道影子來回試探,誰也不動真格。
梵卿托起掌心焰,向畫中另一個人投過去。
畫被燒出一個窟窿,裡面的人像隻留下半個身子。
畫是死的。
他又向另一副畫扔了焰火,依舊是同樣的結果。
姒楚念也注意到了梵卿的動作,對容炫出手,同時問道:“你把他藏在哪裡了?”
容炫躲過一擊,回道:“我沒有藏他。”
多虧梵卿在山道上時渡給他許多靈氣,姒楚念如今遊刃有餘。
可他不想像在凡間切磋武藝一般太過野蠻,他也無意真的攻擊容炫。
畢竟還在對手的幻境裡,他并不掌握主動權。
可是容炫有意糾纏,姒楚念抽不出手來。
容炫一直不道出真正的意圖,如今又百般周旋,那麼他的心思便昭然若揭。
他在拖延時間。
他們不能任由對方拖下去了,必須速戰速決。
姒楚念一手按住容炫的肩,另一隻手抓着箭,紮向容炫的手臂,聲音低沉,說道:“你知道他想做什麼,容炫。”
梵卿收起焰火,轉身提氣,擊向容炫,容炫側身躲過,姒楚念抓住空當,将箭矢投出,被容炫擡手打散。
梵卿趁機開口:“停手吧,容炫,我們談談。”
容炫甩甩袖子,冷哼一聲,道:“你這位小公子倒是先停手啊,對着我的手臂就是一箭,他最是知曉畫師的手有多重要。”
梵卿隻是回道:“他不會傷你。”
容炫聽了他的辯解,攏起手,站在原處。
梵卿走到姒楚念身側站定,二人與容炫相對而立。
姒楚念先開口道:“你如今是神君之軀,他隻是普通的成靈,可你的靈氣卻比他弱了這麼多。”
方才交手之時,他已摸清了對方的底細。
靈氣太弱,僅靠修為支撐。
容炫歎了口氣,深深地看着姒楚念,眼中情緒複雜,說道:“我大限将至,他本該與我共死,可卻要離開。”
梵卿語氣中不帶什麼情緒,說道:“他是你一手塑造的,最初用你的靈氣滋養着,而後來存在太久,他自己的靈氣已經養出來了,又怎會甘心就此泯滅?”
容炫垂下眼睫,神情很是哀傷:“是我的罪,帶他來,又強行令他走。”
姒楚念凝視着對面的神君,突兀出聲,說:“他背叛了你。”
梵卿偏頭看了他一眼。
容炫沒有擡頭,半晌,自嘲般地笑了,說:“是我背叛了我自己。”
自他塑造了那個“他”,他便背叛了自己。
容炫依舊沒有擡頭,繼續道:“我千方百計創造了這個幻境,又留在此間,到頭來,他卻對我說遺憾,說他未曾見過外面的天地。”
聽到這裡,姒楚念和梵卿對視一眼,二人眼中帶着同樣的震驚。
随即,梵卿開口問道:“你将他送出去了?”
容炫:“準确來說,隻是放出去了。”
他又補充道:“我如今已經送不了他了。”
真是瘋了。
姒楚念和梵卿一時沒有接話。
容炫自顧自說道:“但他必須得回來,還是要走的,否則,對蒼生大不利。”
旁邊兩位聽懂了,容炫現下出不了幻境,但是那位出去了,不知道會不會自己回來。
反正回不來會出大事。
姒楚念冷聲冷氣地說:“所以你要我們幫你抓人。”
容炫終于擡頭,直視二人,說道:“我不知為何是你們進來了,我本以為會是怫意,或者諺崇。”
“麻煩你們,非我本意,抱歉。”容炫誠懇道。
真會選,二位神君,一個隕落了,一個不自由。
梵卿隻說:“這一萬年有些變故。”
姒楚念語氣淡淡的,問容炫:“你還有多少時日?”
容炫平靜地回道:“三個月。”
不算長,或許也足夠了。
“他去了凡間?”姒楚念又問。
容炫:“他隻能去凡間。”
“那我們可以出去了嗎?”姒楚念剛問出口,突然發覺不對勁。
方才忙着與容炫周旋,忘記還有一個人。
他看向梵卿,出聲道:“阿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