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卿溫和的聲音響起:“那人說他不是容炫。”
姚商菁:“萬一是分身之類的呢?”
姒楚念垂着眸,目光虛落在空中,說:“無論他是本人還是分身,幻境中的一切都應在他的掌控之中,可看他的反應,他并不知我見過容炫的畫像。”
梵卿接話:“所以他在試探。”
姚商菁:“試探什麼?”
“他想知道容炫到底讓我們看到了什麼,”姒楚念頓了頓,“或者說——容炫想做什麼。”
姚商菁脊背發涼,“這幻境中竟還有其他人!”
姒楚念倏地望向梵卿,雙唇發顫:“不會是另一個……”
梵卿冷靜地說:“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原路返回方才的畫堂,場景已大有不同。
所有的畫中,都多了一個人。
容炫一手拈着花,與對面長身而立的人談笑着。
棋盤旁邊,男人修長的手指捏着白子,将将落下,容炫溫柔地看着對弈人的臉。
“這些畫中的人都長着同一張臉,可為什麼又不像一個人?”姚商菁打破了寂靜。
梵卿的嗓音依舊四平八穩:“确是兩個人,二人氣質天差地别。”
姒楚念轉頭笑問:“那你覺得誰更像你認識的容炫?”
梵卿仿佛很認真地思索了一下,話裡帶着笑,回:“我覺得——都不太像。”
姒楚念挑了挑眉。
梵卿一笑:“不過,有的人在與不同人打交道時,會呈現不同的性格,況且人是會變的,一萬多年了,誰知道如何呢。”
姒楚念靠近一幅畫,指着紅衣的那位,緩緩開口:“如果按照色彩與畫風來看的話,我倒覺得這個更像容炫。”
梵卿的目光一直落在姒楚念身上,聞言依舊看着他的背影,應當是等着他的下文,并沒有說話。
倒是姚商菁疑惑地問道:“二叔何出此言?”
“你們看,這些畫色彩濃麗華美,是容炫一貫的風格,而所有畫中的兩個人,雖然衣着都很漂亮,但是一個偏豔麗,與畫的整體色調一緻,而另一個偏為暗沉或者素淨。”
姒楚念說完,又轉向另一副畫,畫上兩人均有正臉的描摹。
他繼續解釋道:“這兩個人,神情全然不同,這人着天青色衣裝,看上去内斂柔和,而另一位身穿竹綠外袍,配藕荷色内衫,卻張揚淩厲,這個人的形象,與此畫更為相配。”
姚商菁滿臉“原來如此”的神色,自顧自沉思。
梵卿揚着眼尾,眼中依舊溺着姒楚念,問道:“那從其他方面來看呢?”
姒楚念回身,會心一笑,道:“不可說。”
他尾音上揚,向另一邊走過去。
梵卿搖頭輕笑,跟上姒楚念。
他們最終停在了對鏡自賞的那幅圖跟前。
此時的鏡子裡已然映出人影,落霞一般的長袍,金簪束發,手指稍稍探出了鏡面。
而鏡外的容炫,衣裝如前,隻是神情變了。
他在微笑。
“原來如此。”
姒楚念仰頭凝視着畫卷,萬千思緒都聚成一條隐約的線,雖然令人不可置信,卻又十分合理。
姒楚念睫毛顫動,緩緩回身,看向梵卿。
梵卿回望,安撫地笑着,輕輕向前邁了一步,說:“阿念,不必擔心冒犯,不妨說說。”
“我未曾見過容炫神君,所有的交集,來自他的畫作,還有畫中的幻境。”
“他的畫與别人的不同,色彩繁複,可見他心有萬千,按理來說,鮮豔的色彩會讓人感到熱烈。”
“但是,他畫中的意境很神秘,像是在壓抑什麼。”
姒楚念笑笑,評判道:“當然,這也是他的技藝高超之處。”
梵卿開口:“這也很矛盾。”
姒楚念:“對,就好像他愛熱鬧,卻又有顧忌,放不下,拿不起。”
“所以,沒有人看得懂他的畫,他心中所想,也無人訴說。”
梵卿不帶什麼情感,說:“知己者可遇不可求。”
姒楚念:“所以這世間最懂他的隻有他自己。”
姒楚念深吸一口氣,說:“最愛他的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