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放下鋼筆，揉了揉酸痛的手腕。

窗外的雨已經下了整整一天，敲打着工作室的玻璃窗，形成一種單調而令人煩躁的節奏。

桌上的設計圖紙已經修改了七遍，但客戶仍然不滿意。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晚上十一點十五分，而祁烨承諾的“七點來接你”早已過去四個多小時。

手機屏幕亮起，是祁烨發來的第三條信息：

「寶貝再等我半小時！車隊臨時出了點狀況！」

程墨推了推眼鏡，回複：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然後關機，把手機扔進包裡。

工作室裡隻剩下他一個人。

雨聲和中央空調的嗡嗡聲交織在一起，讓空蕩蕩的空間顯得更加寂靜。

程墨收拾好圖紙，關燈鎖門，走進電梯時才意識到自己忘了帶傘。

大廈門口，雨水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

程墨猶豫着是否要冒雨跑到地鐵站，突然一陣刺眼的車燈照過來。

——一輛熟悉的紅色跑車急刹在路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他的褲腳。

“寶貝！對不起！”祁烨跳下車，連傘都沒打就沖過來，“車隊那個傻X贊助商臨時要改塗裝，我...”

程墨後退一步，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我說了不用來接。”

“但下雨了啊！”祁烨的頭發被雨水打濕，一縷縷貼在額頭上，看起來像隻落水的大型犬，“我怎麼能讓你...”

“你完全可以提前告訴我你會遲到。”程墨的聲音平靜得可怕，“而不是讓我像個傻子一樣等四個小時。”

祁烨愣住了，眼中的光芒暗淡下來：“我...我發了信息的...”

“三次'再等半小時'，然後消失兩小時？”程墨冷笑，“你知道我最讨厭什麼嗎？不被當回事。”

“不是這樣的！”祁烨急切地解釋，“手機沒電了，而且...”

“夠了。”程墨擡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我受夠了你的借口。我們分手吧。”

這句話脫口而出的瞬間，程墨自己都愣住了。

但疲憊和憤怒讓他無法收回。

他鑽進出租車，沒有回頭看祁烨的表情。

車窗外的雨模糊了一切，包括那個站在暴雨中一動不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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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這麼說了分手？”俞辰放下咖啡杯，眉頭緊鎖。

程墨的公寓裡，三人圍坐在小餐桌旁。

一周過去了，祁烨音訊全無。

——沒有電話，沒有短信，甚至沒去工作室露面。

這種反常的安靜讓程墨從憤怒轉為擔憂，最終不得不向俞辰和祁骁求助。

“我當時太累了...”程墨推了推眼鏡，手指不安地摩挲杯沿，“而且他總這樣，永遠把車隊的事放在第一位。”

祁骁和俞辰交換了一個眼神。

作為見證兩人戀愛全過程的朋友，他們很清楚祁烨對程墨的在乎程度。

“他這次反應不太對。”祁骁若有所思，“平時你生氣，他不是死纏爛打地道歉嗎？”

“也許...他終于受夠我了。”程墨輕聲說，聲音裡有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我總是對他要求太高...”

俞辰握住他的手：“别胡說。祁烨那小子愛你愛得要命，全江大都知道。”

“那為什麼一周不聯系？”程墨苦笑，“連個解釋都沒有。”

祁骁突然站起身：“我去找他。那小子肯定躲在哪個車庫裡自怨自艾呢。”

“等等。”程墨也站起來，“我...我和你一起去。”

雨後的江城空氣清新，陽光透過雲層灑在濕潤的街道上。

三人先去了祁烨的公寓。

——沒人。

然後是他常去的賽車場。

——不在。

最後是車隊的工作室。

“烨哥？他已經一周沒來了。”車隊的小夥子撓着頭說，“上次從你們工作室回來後就怪怪的，把車鑰匙扔給我就跑了。”

程墨的心沉了下去。

祁烨愛車如命，從不把寶貝跑車交給别人。

“還有别的地方嗎？”俞辰急切地問，“他可能去哪？”

小夥子猶豫了一下：“也許...老倉庫？烨哥心情不好時總去那兒。”

老倉庫位于城郊，是祁烨第一次參加賽車比賽的地方。

三人趕到時，天色已晚，鏽迹斑斑的鐵門虛掩着，裡面透出微弱的光。

推開門，灰塵和機油的氣味撲面而來。

空曠的倉庫中央，紅色跑車靜靜停着，引擎蓋打開，工具散落一地。

而祁烨。

——蜷縮在駕駛座上睡着了，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和機油污漬，懷裡緊緊抱着程墨去年送他的生日禮物。

——一個定制頭盔。

眼前的景象像刀子一樣紮進程墨心裡。

他輕輕走近，透過車窗看到祁烨手機屏幕還亮着，顯示着編輯到一半的短信：

「寶貝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能不能...」

後面的字被打斷，可能是睡着了，也可能是不知道如何繼續。

程墨敲了敲車窗。

祁烨猛地驚醒，看到窗外的程墨，眼睛瞬間睜大，随即慌亂地擦臉，試圖藏起頭盔，結果碰響了喇叭，在空曠的倉庫裡發出刺耳的聲音。

“開開門。”程墨說。

祁烨搖頭，嘴唇顫抖着說了什麼，但隔着玻璃聽不清。

“祁烨！”程墨提高了聲音，“把車門打開！”

最終是祁骁從外面打開了車門。

——祁烨顯然忘了鎖。

門開的瞬間，一股酒氣飄出來，地上滾落幾個空啤酒罐。

“你喝酒了？”程墨皺眉，“然後還開車？”

祁烨低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沒...沒開。就...就檢查下引擎...”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眼睛紅腫，顯然哭過不止一次。

程墨從未見過這樣的祁烨。

——那個永遠陽光、永遠活力四射的大男孩，此刻脆弱得像張一戳就破的紙。

“我們出去吧，讓他們談談。”俞辰拉了拉祁骁的袖子。

兩人離開後，倉庫裡陷入沉默。

程墨撿起地上的工具，一件件放回工具箱，給自己時間整理思緒。

“對不起。”祁烨突然開口，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我知道我總是讓你失望...我不夠好，配不上你...”

程墨轉身看他：“所以你就躲起來？一周不聯系？”

“我害怕...”祁烨擡起頭，眼淚又湧了出來，“怕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個高出程墨一個頭的大男孩，此刻哭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程墨的心軟得一塌糊塗，所有怒氣都煙消雲散。

“笨蛋。”他走上前，輕輕擦去祁烨臉上的淚水，“我說的是氣話啊...”

“但你說得對...”祁烨抽噎着，“我總是把車隊的事放在第一位，總是讓你等...我太自私了...”

程墨歎了口氣，伸手将祁烨拉進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