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知道自己在生氣,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很罕見。
建築設計院的咖啡廳裡,他機械地攪拌着已經冷掉的拿鐵,眼鏡後的眼睛盯着筆記本電腦屏幕,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手機屏幕亮起,又是祁烨的消息:
「學長,你在哪?我到你工作室了,他們說你今天沒去?」
程墨推了推眼鏡,決定已讀不回。
這是他今天第三次無視祁烨的消息了,這種幼稚的行為完全不符合他一貫理性冷靜的作風,但此刻他就是控制不住。
咖啡廳的玻璃門被猛地推開,撞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響。
程墨不用擡頭也知道是誰。
——整個江城會用這種力道開門的人隻有一個。
“學長!”祁烨像陣風一樣沖到他面前,機車夾克上還帶着外面的寒氣,左耳的銀質耳釘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你怎麼不接我電話?”
程墨慢條斯理地合上電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才擡眼看他:“有事?”
這個冷淡的反應明顯讓祁烨愣住了。
他抓了抓那頭總是桀骜不馴的短發,小麥色的臉上寫滿困惑:“我...我做錯什麼了?”
程墨沒有回答,隻是收拾好電腦和書本,起身準備離開。
祁烨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讓程墨輕輕“嘶”了一聲。
“對不起!”祁烨立刻松開手,像被燙到一樣,“我不是故意的...學長,你到底怎麼了?從昨天開始就怪怪的。”
程墨深吸一口氣。
理智告訴他應該直接說出來,但某種莫名的情緒堵在喉嚨口,讓他無法像平時那樣條理清晰地表達。
最終,他隻是搖了搖頭:“沒什麼,我最近比較忙。”
“忙到不回我消息?”祁烨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帶着程墨從未聽過的委屈,“昨天說好一起吃飯,你放我鴿子,今天我去工作室找你,你同事說你請假了...現在又說忙?”
程墨避開他灼熱的目光。
是的,他在躲祁烨,從昨天在賽車場看到那一幕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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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程墨原本要去工作室完成設計稿,卻接到祁烨的短信:
「學長!緊急!車隊新贊助商想看塗裝設計,能來賽車場一趟嗎?」
盡管截稿日期臨近,程墨還是去了。
他知道這個贊助對祁烨多重要。
——那孩子夢想組建自己的車隊已經很久了。
賽車場的陽光刺眼,程墨眯着眼睛在pit區尋找祁烨的身影。
終于,他在一輛鮮紅色的賽車旁看到了那個熟悉的高挑身影。
祁烨穿着緊身的車隊T恤,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好身材,正和一位紅發女郎熱絡地交談。
程墨剛要上前,就看到那女人突然貼近祁烨,替他整理衣領,手指暧昧地滑過他的鎖骨。
而祁烨...
祁烨竟然笑着接受了,甚至還低頭說了什麼,逗得對方嬌笑連連。
一股陌生的灼熱感從胸口竄上來,程墨轉身就走。
他告訴自己這很荒謬。
——祁烨天生熱情外向,和誰都能打成一片,這不是什麼新鮮事。
但理智的分析無法平息那種奇怪的刺痛感。
接下來的二十四小時,程墨前所未有地“忙”了起來。
——不接電話,不回消息,甚至今早特意請了假,就為了避開可能會去工作室找他的祁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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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祁烨的聲音把程墨拉回現實,“至少告訴我哪裡做錯了?”
咖啡廳裡的其他人已經開始好奇地看向他們。
程墨歎了口氣:“出去說。”
初冬的江城已經有了寒意。
程墨裹緊駝色大衣,快步走向附近的小公園。
祁烨像隻被主人冷落的大型犬,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公園長椅上,程墨終于停下,轉身面對祁烨:“贊助談得怎麼樣?”
“啊?”祁烨明顯沒料到這個問題,“還...還行。他們很喜歡你的設計,說下周簽合同。”
“那位紅頭發的女士是?”
“露西?她是贊助商的營銷總監。”祁烨眨了眨眼,突然恍然大悟,“等等...學長你昨天來賽車場了?”
程墨推了推眼鏡,沒有正面回答:“她看起來對你很...熱情。”
空氣凝固了幾秒。
然後,祁烨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巨大的笑容,眼睛亮得驚人:“學長...你是在吃醋嗎?”
“别胡說。”程墨立刻反駁,但耳根卻不争氣地紅了,“我隻是覺得職業關系應該保持适當距離。”
祁烨突然上前一步,縮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身上還帶着賽車場的機油味和冬日寒風的氣息,混合成一種奇特的荷爾蒙味道。
“她是在調情,”祁烨直視程墨的眼睛,聲音低沉而直接,“但我拒絕了,告訴她我有男朋友了,是個超厲害的建築設計師,又聰明又好看,就是太愛工作,經常忘記吃飯。”
程墨的心跳突然加速。
祁烨很少用“男朋友”這個詞,他們之間更多是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真的?”程墨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千真萬确。”祁烨舉起三根手指,“要我發誓嗎?露西後來還說要見見你呢,說能拿下'冰山美人'的人一定不簡單。”
冰山美人?
程墨皺眉,這是什麼奇怪的稱呼?
祁烨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咧嘴一笑:“設計院的人都這麼叫你。說程學長長得好看但太高冷,像雪山上摘不到的花。”
這太荒謬了。
程墨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美人”,更不覺得有多高冷...
好吧,也許确實有點疏離。
但祁烨從一開始就無視了所有這些屏障,橫沖直撞地闖進他的生活,像個永不熄滅的小太陽。
“所以...”祁烨又靠近一步,現在兩人幾乎貼在一起了,“學長真的是因為吃醋才不理我嗎?”
程墨移開視線:“...不是。”
“撒謊。”祁烨得意地笑了,“你每次撒謊都會推眼鏡。”
程墨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扶着鏡框。
他放下手,卻被祁烨一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