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們都介紹完了，就輪到了兩個新人，他們倆對視了一眼，上杉做了個請的手勢，于是克裡斯先開了口。

“我叫泷川·克裡斯·優，是個捕手，以後還請前輩們多多指教。”

說完他就向着幾個二年生鞠了一躬。

“我叫上杉秀一，是從飯田過來的，我也是外野手，目标位置是中外……”

上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仮源出聲打斷了。

“等會兒！上杉你說什麼？”

仮源皺起了眉頭，一時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我說我叫上杉秀一，從飯田……”

上杉便又複述之前說的話。

“不是，後面那句！”

仮源直接指向重點。

“……我是外野手，目标位置中外野？”

上杉觀察着仮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繼續說道。

“你國中時不一直是投手嗎！？什麼時候當過外野手了？”

本來聽了上杉的自我介紹，還沒覺得有什麼的衆人，一聽仮源監督這話，瞬間都看向了上杉。

畢竟對于棒球少年來說，大部分外野手都是因為當不上投手才會轉去外野，像上杉這種投手當得好好的，卻改口說要當外野手的，可太少見了。

而且，當投手難道不比當外野手好嗎？

雜志上、電視裡，介紹得最多的就是投手了。

更不要說看甲子園的比賽，投手才是那個萬衆矚目的焦點所在；再退一步，也是打者和内野手；留給外野手的鏡頭可少了，除非有什麼精彩的美技表現，不然都是一個遠景。

因此每年的甲子園看下來，大家往往能記住不少投手和強打，然後是容易有守備美技的二遊間，單憑守備能讓人記住的外野手曲指可數。

“不投球的時候，我就在外野啊……”

上杉小聲說完後看了眼仮源，深吸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般地沉聲說道：“我本來就不想當投手；我的偶像是鈴木一郎，我想成為像他一樣厲害的外野手。當初監督你來招我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能離開飯田，離開我爸的管控的話，我就不用當投手了……”

“所以你才答應到長野農工來？”

仮源接上了上杉的話，而後者輕點了點頭。

仮源咬着唇定定地望着上杉半晌沒有出聲，被他盯着的上杉慢慢垂下頭，雙手的十指不安地扭成一團，其餘的衆人也沒有一個敢出聲說什麼。

“好了，既然大家都自我介紹完了，你們這些二年級的，想幹什麼就去吧；克裡斯和上杉，拿上東西，我帶你們上去看看你們之後三年要住的地方。”

過了好一會兒，仮源才再次開口，但沒再說上杉的事，就像是之前的問答沒發生過一般，轉頭說起了後面的事情。

“好，诶？”

二年級中，谷川先是應了一聲，然後回過神來，看向仮源，其他人也一臉好奇和疑惑地看着他，心說：監督，上杉這事就這樣了？沒别的要說的啦？

就連上杉自己，心裡也七上八下的，他都做好準備會被仮源大罵一頓，然後被要求繼續當投手了；又或者被監督打電話告訴他爸爸，然後被他爸和監督來個兩面夾擊……

結果仮源監督卻直接略過了這個話題，說起了别的事。

這讓上杉心裡莫名地覺得憋得慌，因為不知道監督什麼時候會突然又提起這件事，而得一直繃着那根神經，忐忐忑忑，心中不安。

“有什麼問題嗎？”

仮源看向谷川。

“那個……”

谷川則望向了上杉。

同樣做為投手，他其實不太理解為什麼上杉要換守備位置；會讓監督特意花心思找來的投手，水平一定比他這個菜鳥要強吧，基本可以說隻要他當投手就是闆上釘釘的下一任王牌；所以他能想到，上杉在說出要換守備位時的勇氣和決心，一定不亞于當初自己頂着大家看笑話的目光向仮源監督遞交入社申請表的時候，也因此，他想知道監督是怎麼看待上杉這件事的。

仮源見狀，歎了口氣，再次把表情調整到溫和的那一檔。

“首先，我不能說我沒有一點的生氣和失望。”

他看着上杉說了這句話，在對方緊張起來的時候，又話峰一轉。

“但我也很高興上杉你能從一開始就坦誠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喜好；這總比你表面上當着投手，可心底卻消極應對，甚至自暴自棄要好。”

聽到這句話，上杉稍稍地松了口氣。

“而且這裡是棒球社，是學校的一個課外社團；我們社團|制|度的核心理念，是培養學生的個性、團隊合作和綜合能力；同時，幫助學生發現自己的興趣和潛能。”*

仮源不急不慢地說着，目光一一掃過在場的隊員：“選擇棒球社，和選擇足球社、籃球社一樣，是你們的自由；同樣的，在棒球社裡，選擇當投手，還是當捕手或者野手，也是你們的自由；做為監督和教練，我們能做的，是在你們做出選擇後，用正确的方法引導你們少走彎路，同時給出我們做為長輩和過來人可以提供的經驗和建議，而不該是一味的指責和命令，抹殺掉你們更多的可能性。當然，在發現你們的選擇完全不适合的時候，我們還是會認真建議你們早些回頭，以免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空做無用功。”

“可是……”

上杉聽後有些感動，但更多的是懷疑，畢竟他從小到大的經曆告訴他，父親和教練一時的退讓，很可能是為了之後更加猛烈的反撲。

“我知道現在有很多家長和教練還是以前那種傳統的命令式思想，但我不是沒那個資本麼。”

仮源說到這對大家露出個自嘲的笑容，聳了下肩：“畢竟現在我們連九個人都還湊不齊，練哪個位置不是練呢？你們說是吧？”

他最後這句話說出來後，大家都笑了起來。

是啊，現在他們連一個隊伍都湊不齊呢，反正外野也缺人，上杉要當外野手，就讓他當呗。

“不過，上杉，如果到時球隊真的需要你站上投手丘的時候，我希望你不要拒絕。”

仮源又神色一整，認真地對上杉這麼說了一句。

上杉聽後想了下，才點了點頭：“我知道的，監督。”

“好啦，說了這麼多，我都有點餓了；”仮源說着擡手看了下手表：“都快中午了啊，那你倆快點上去看一下宿舍的房子，然後下來到我家吃個午飯吧，你們有人要留下一起吃的嗎？”

“不用了，我們回去吃。”

“是啊，家裡有做我的飯。”

“那我們走了啊，監督。”

二年級們紛紛告退，留下傻了眼的上杉和背上了棒球包的克裡斯。

“……監督家？”

上杉扭頭看向克裡斯，一臉崩潰地求證。

後者拎起行李箱對他笑了一下。

“怎麼，上杉你剛沒看門牌嗎？這裡是仮源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