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飛揚啞着嗓子直哼哼,活像擱淺的魚,身下的床單肉眼可見汗濕了一片。
裴顧北眉頭緊皺,不舒服地翻了個身。
沈焱左看看,一個烤紅薯,右瞧瞧,一隻紅番茄。
簡直熟的各有千秋。
他驚愕道:“四十度的天,你倆飯都不吃,跑去天台曬太陽,是有什麼心事嗎?”
沈焱回憶先前那遭事就覺得難繃,他午休回教室拿提綱,人剛走近教學樓,忽然聽見頂樓爆發聲聲嘶吼。
聲音之高昂,情緒之激動,不知道的以為哪位流落荒島的魯濱遜看見救援船,快把嗓子吐出來那般歇斯力竭地求援。
然後他打開門,魯濱遜劈頭蓋臉地襲來,抱緊他,聲淚俱下道你是我的英雄,後頭的星期五蹲在牆角,尴尬面壁,似乎不太樂意回歸人類文明生活。
“想念我的闆子呗。”宋校醫淡定拿出一個中間凹兩邊凸的刮痧闆,“你倆誰先來?”
“這什麼東西?”季飛揚虛弱地問。
“刑具。”沈焱不假思索地回。
一旁的裴顧北看見那塊闆子,絕望地閉上眼睛:“我吃藥就好了。”
宋校醫笑眯眯道:“那怎麼行呢,刮一刮好快點。季同學沒體驗過,不然你先來?”
季飛揚最害怕嘔吐,喉嚨裡那種要上不上的感覺快把他逼瘋了,于是道:“我來就我來,會舒服麼?”
宋校醫慢條斯理地抹上精油,聞言一笑,發出魔鬼的聲音:“當然,特别酸爽。”
其餘兩人紛紛用同情的眼神注視這位單純無知的小可憐兒。
窗外夏蟬匍匐在香樟木上,不知歇地與熱浪争存在感,遠方教學樓播放的英語聽力若隐若現,叫枝條聽了垂落着想入眠。
“啊——!!!疼疼疼,我不弄了老師啊——!”
頃刻,一道凄厲尖銳的慘叫劃破天際,吓得校園萬物不再昏昏欲睡。
晚上,季飛揚捂着紅燙的後脖子,欲哭無淚地向傅辰控訴:“我現在像塊行走的五花肉!”
傅辰無情的笑聲一浪接過一浪:“季小狗,哥們也挺服你,去一中幾天整那麼多笑料,我快被你樂的退回襁褓時期了哈哈哈哈——”
“那我一定揍得你活不到十八歲!”季飛揚氣死了,“滾!就會幸災樂禍,三天内别想我和你說一句話!”
“别别别我錯了、哈哈哈哈哈……!”
季飛揚挂斷電話,又氣出一身汗,他打算去洗個澡。
他洗澡速度和脾氣一樣,五分鐘後,季飛揚沖完澡,神清氣爽地抱着桶出了大澡堂。
結果就看見一群光膀子的男生你擠我,我擠你,紮成一窩擱洗漱台那搓衣服。
他莫名聯想到年糕串串腸,和面前一個視覺效果。
季飛揚甚至看到一塊年糕和香腸洗着洗着就粘一塊了,哦,主要是香腸動的手。
“芙芙,幫老公洗洗衣服吧,你知道老公讀一天書回來有多辛苦嗎?”一個背影很熟悉的男生貼在另一人耳邊笑道。
被他勾住的男生戴着眼鏡,聞言翻了個白眼:“沈三火,你要是再惡心我,我就把你的衣服踩幾腳,扔垃圾桶給老鼠當家去。”
“芙!我的芙!求你快救我!”一個男生一臉痛苦地挨過去,大呼小叫道,“我衣服上的味道洗不掉啊,越洗越臭,這個洗衣粉搞虛假宣傳,說好的去黃留香呢,都放屁!”
戴眼鏡的男生白眼快翻到天花闆了:“江風順,跟你說了别把襪子混一塊洗,你鞋底跟死過人似的,還怪人家洗衣粉。”
他說完,一群男生齊刷刷地伸手進桶,掏出無數隻襪子。
季飛揚:“……”
他總算知道為什麼這群男生要擠一起洗衣服了,沒他們心愛的芙芙真完蛋。
洗漱台已經站不下人了,季飛揚想去旁邊水龍頭那接桶水,再提去澡堂洗衣服,結果看見更詭異的一幕。
裴顧北面無表情地坐在小馬紮上,和一桶衣服冷漠對峙。
他聽完旁邊吵吵嚷嚷的洗衣教學,像是突然升起一股自信,轉手往桶裡倒進緻死量洗衣粉。
然後伸進一隻手,随意攪了攪,搓了搓,揉了揉,接着就把水嘩啦啦全部倒掉。
結果水是倒幹淨了,剩半桶泡沫和衣服抵死纏綿。
站他旁邊的沈焱在調戲人和洗衣服之間忙得要命,還不忘瞥一眼隔壁動靜,精準發出一聲嘲笑:“哈,還不如我。”
裴顧北:“……”
季飛揚:“……”
這一班子人是什麼絕世二百五?
人群中央的年糕實在被煩的受不了,啪啪兩掌拍開一左一右的香腸,退出來時看見季飛揚:“飛揚同學,你也來洗衣服?”
那群洗衣廢物紛紛回頭,包括裴顧北。
季飛揚眼睜睜地看着裴顧北一腳将水桶踹至身後,瞥了他一眼,然後背過身,埋頭假用功。
沈焱挑眉:“今天洗衣機壞了,擠一擠,一塊洗?”
季飛揚瞧着擁堵的年糕香腸串,搖頭笑道:“謝謝哈,我裝水去澡堂洗。”
沈焱點點頭:“你會洗衣服嗎,不會讓芙芙教教你?”
江一帆陰陽怪氣道:“我們吊炸天的季同學不會洗衣服,笑話吧,人家跟我們能一樣麼。”
米弗撞了一下他。
裴顧北不耐煩地啧了聲:“不會說話就閉嘴。”
“裴二你……”江一帆哽住了,有些莫名。
季飛揚頭還有點暈,懶得和傻叉計較,笑道:“不用了,你們的芙芙快忙成陀螺了,再加我一個豈不是要瘋。”
“他們有病,你别聽他們瞎叫。”米弗郁悶地推了一下眼鏡,說,“我叫米弗,不是書法家米芾,是弗洛伊德的弗。”
“之前都沒機會說,我是1班學習委員,你如果有事情就問我,問班長也行。”米弗說。
沈焱及時補充道:"咱班老大叫徐知暖,性格可彪了,1班生存法則第一條,惹誰都别惹我暖姐。"
“行,我記住了,感謝科普。”
季飛揚心想,還好班長是女生,如果換做在場任何一個,1班得群魔亂舞成什麼模樣。
難怪紀律分倒一。
那群男生繼續嘻嘻哈哈洗衣服去了,季飛揚抱着桶來到裴顧北身邊,後者瞥他一眼,往旁邊挪了挪,沒說話。
季飛揚撲哧笑了。
“哎,裴顧北,你剛把桶踹身後幹嘛呢?怕我看見啊。”
裴顧北:“你看錯了。”
“那你耳朵紅什麼?”季飛揚指指他的耳朵,無辜地說,“還沒褪呢。”
裴顧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