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飛揚正将書包甩上肩膀，電光火石間，閃着寒光的鉚釘差點把裴顧北紮成網兜。

裴顧北狼狽閃過，難以置信：“你書包是刺猬養的？”

“保險買了怕個屁！”季飛揚退後一步，“它沒想開刃，少碰瓷。”

“先把事情說清楚。”裴顧北皺眉，“這什麼東西？”

季飛揚非常懷疑這瞎子是不是在逗自己玩，血液迅速泵上臉，惱羞成怒道：“情書、情書、情書！三遍夠聽明白了麼？你他媽色弱吧！”

“吱呀——”

醫務室的門緩緩推開。

沈焱和楚樂天張着嘴，裴顧北僵硬看去，覺得他們此時像一幅畫。

一幅愛德華·蒙克的世界名畫——

《呐喊》。

“嘭”！

醫務室的門重重關上了。

*

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

這是季飛揚活了十七年，第二次貿然領悟的人生哲理。

他和裴頂流互扯頭花的謠言還未翻篇，險些又要新增醫務室争風吃醋、大打出手的猛料。

好在裴頂流業務娴熟，也不知道他當時出門說了些什麼，江湖上廣為謠傳的仍是舊版本。

不過舊版本也夠煩了！

季飛揚陰郁地在紙張上畫圈圈，頭回學習時走神了。

學校能守守規矩、認真遵循國家的減負政策麼？瞧把學生們虐待的，各個睜眼瞎。

認作裴顧北情敵就算了，怎麼能謠傳他是落敗者，被裴顧北揍得走路飄——真幹起來他會輸？天大的笑話。

季飛揚煩躁地推推眼鏡。

要傳也該是他英俊潇灑，三兩下把情敵打的落花流水，跪在地上哭着喊媽媽。

手下敗将嗷嗷哭，吵他一晚上沒法睡，第二天頂倆黑眼圈，仍在考場上披荊斬棘，大殺四方。

這才是最标準的版本。

季飛揚心情總算好了點。

他邊看答案，邊對應題型整理解法，慢吞吞刷完一套生物試卷，随後在草稿紙上按題号寫上知識點，又折疊起來分條背誦。

開學考插滿了标簽，條條寫着三個字——“沒人性”。兩天的考表硬是壓縮成一天半，晚上沒考試的同學還要去階梯教室複習，直到政治地理結束後才準放行。

正好到點，門外有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沁涼的寝室忽然湧入一股熱流，裴顧北乘風踏入。

兩人都沒說話，等那股熱浪散去，又恢複墓地般的死寂。

季飛揚繼續折紙。忽然，左手邊落下個塑料袋，他沒打開翻看，而是轉頭看向身側的人。

“幹嘛？”

“逛小賣部看到的，剛好剩最後一個。”聲音有些滞澀，裴顧北感覺嗓子極幹，頓了頓又道，“沈焱想吃，剛才又說吃不下，送你了。”

他可能也知道自己的謊言過于拙劣，轉身打開衣櫃門，翻找出睡衣道：“我去洗澡。”

“喊聲爸聽聽。”季飛揚折好A4紙。

裴顧北：“？”

要聽這種稱呼才能消氣麼。

“要去就去，又不是你爹，不用事事跟我報備，哪條胳膊攔你了。”

書桌前的少年渾身透着兩字——漠然，略顯毛躁的頭發根根透露着不耐煩和“我在生氣，快滾”。

裴顧北一噎，撐在衣櫃上的手隐隐攥凸幾根青筋。半響，他垂下眼睫，唇角再次繃緊了。

宿舍門應聲而閉，季飛揚不再裝酷，用筆挑過塑料袋，好奇地扒拉開。

嚯！漢堡和熱牛奶。

學校夥食這麼好，小賣部還有漢堡賣？

别人學習費腦，季飛揚費腦更費胃。

學習時長和肚子消化食物的速度呈正比，但光吃零食根本填不飽肚子，沒肉或者沒飯，在他眼裡跟沒吃一個樣。

經他短短幾日觀察，某位不愛吃飯的裴姓男子會給他兩個選擇，要麼他吃，要麼垃圾桶吃。

自己一個從小養起的光盤标兵能允許這種浪費糧食的不文明事件發生嗎？

顯然不能！

光盤标兵的肚子大聲作出回應，他快速拆開包裝，一口漢堡下肚，幸福的眼淚險些奪眶而出。

——嗚好吃！

天知道昨晚他在陽台有多受罪！置身火爐，隻靠門縫穿來的一把風續命，餓到差點口吞試卷，隻敢狂吸空氣果腹，被蚊子群毆，隻能狂噴花露水，間歇練就無影手。

他為了不打擾裴顧北睡覺，都慘成那副鬼樣了，該死的狗東西，竟然叫他滾出去。

季飛揚啃漢堡的速度猛然加快，沖隔壁桌耍一套功夫拳。

當我稀罕跟你做舍友啊！要不是怕麻煩主任，早分分鐘收拾包袱離你八十八個安全距離遠。

門外由遠及近傳來一陣腳步聲，季飛揚耳朵倏動，狼吞虎咽幹完漢堡和牛奶，立馬塞一團草稿紙進去作僞，随後鬼鬼祟祟地回歸原位。

裴顧北回來時，袋子原封不動，他眼睑微垂，正準備将沒發揮作用的東西扔入垃圾桶，忽然頓了頓，悄悄偷看身旁的人。

他吃了。

裴顧北不動聲色地把袋子扔了，背身在衣櫃翻找浴巾時，嘴角忽然向上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