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飛揚在學習時,專注度是驚人的。
等他理完一遍數學,壓抑數久的饑餓感像解放區翻身把歌唱的農民,山歌唱的那叫一個蕩氣回腸。
十二點多了。多年奮戰食堂一線的經驗告訴自己,這個點去搶飯,人都啃不着。
正想泡桶面随便應付了事,擡頭發現某位嘴硬心軟的同志,靠在躺椅上睡着了。
裴顧北睡相很乖,椅子容不下他的大長腿,就弓身蜷曲着,一隻手充當枕頭,墊在臉下,另一隻手擋光。
像隻失去戒備的貓。
季飛揚,你的缺點就是太善良。
在心裡對自己大誇特誇,他從衣櫃裡抽出兩盒泡面,踮起腳尖開門。
誰想剛碰着門把手,突然聽見一陣兵荒馬亂的腳步聲,随即門被重重敲了兩下。
“裴哥開門!社區送溫暖來啦!”
楚樂天提着兩袋子飯,胳膊上挂了杯奶茶,照顧孤寡老人的職業精神令人震撼,揚起的職業微笑令人動容,繼續砰砰砰地敲門。
門開了。
早上大放花癡的帥臉猛然怼近,視覺沖擊力過強,楚樂天沒忍住抖了抖,靠甩帥哥本人十條街的平衡感穩住了。
季飛揚笑了笑,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唇邊,又指了指裡屋。
“哦哦。”楚樂天秒懂,用氣音說,“那這飯……”
“放桌上吧。”
楚樂天比了個OK,進屋沒幾步,又小跑出來,攔住季飛揚。
他見泡面像見什麼髒東西,劈手奪了:“吃什麼泡面,明天就是腦細胞生死局了,能吃這種沒營養的東西嗎,吃飯!我也給你打了一份。”
在吃上,季飛揚向來不跟人客氣,聞言果斷舍棄泡面,笑道:“謝謝,你人真好。”
“嘿嘿。”楚樂天害羞地撓撓臉,說,“我想裴哥肯定不願意下樓買飯,更别提帶你去食堂了。”
“今天高一軍爺們外出操練了,食堂特别好搶,肉管夠,你随便吃,算我的見面禮啦。”
“哦!我是不是還沒自我介紹。”楚樂天叨叨好一陣,恍然驚覺,說,“我叫楚樂天,住你對門,有事盡管問我,包知道的。”
“謝謝,不如加個聯系方式?”
“可以嗎!!!”楚樂天捂住嘴,以驚人的速度亮出手機,看上去快喜極而泣了,“微信還是Q/Q,你掃我我掃你?”
“……都行。”季飛揚沒料到他這麼激烈的反應,吓了一跳,“我掃你。”
等兩人進門,寝室裡又多了一個人。
那人像六點叫早的老母親,兩手鉗住裴顧北的肩膀,死命晃,恨不得晃到口吐白沫才罷休:“裴二!醒醒,起床吃飯了!”
“我他媽服了你了,一天到晚睡不夠,少熬點夜吧你,奶奶的吃個飯也要叫醒服務,伺候你這種爹我遲早少年愁白頭!”
“松手。”四歲後裴顧北再沒坐過搖搖車,皺着眉反抓他的手,音色略啞,帶着濃濃的困倦,“我醒了。”
沈焱迅速撤手,邊伺候生活無法自理的爹,邊盡職盡責地拆開飯盒:“趁阿姨查寝前趕緊吃。”
“嗯。”爹悶聲應了。
沈焱偏頭,瞧見看熱鬧的季飛揚,仿佛剛才父慈子孝的小劇場不存在,面不改色道:“哈喽,兄弟。你吃飯快嗎?”
“還行。“
”那就好。每天中午12點40阿姨會查寝,宿舍禁止吃熟食,到點要上床,不然扣分。”
笑容僵在嘴角,季飛揚宕機了:“中午還查寝?”
這學校到底有什麼大病?
“對啊,吓人吧。一中的監獄作息你最好盡快适應吧,小可憐兒。”他說,“沈焱,和你旁邊笑得花枝亂顫的傻缺一個宿舍。”
身旁偶爾飄來幾聲壓抑的瘋魔奸笑,楚樂天從剛加上的Q/Q微信微博B站小紅書……中擡起眼,瞪他:“考前不許叫我傻缺。”
沈焱很聽勸:“OK,我考完叫。”
楚樂天:“……”
裴顧北想到先前被晃醒的窘态,拆筷子的手略頓,似是偷瞟了季飛揚一眼。
偶像包袱還挺重。
季飛揚裝作沒看見他泛紅的耳根,打開衣櫃,沖其他幾人說:“你們有想吃的零食嗎?”
萬川夏季變化莫測,一天内能體驗三個季節,所以大多數學生衣櫃底層塞着各季節的衣服以備不時之需。
季飛揚相反,不算大的空間裡塞滿各類零食,酸鹹辣甜俱全,豐富到令人咋舌。
裴顧北先前見過,隻粗略一掃,繼續漫不經心地戳飯吃。
“你把小賣部搬來了?”楚樂天驚訝。
“對啊,厲害吧。”季飛揚慷慨數出不同口味的薯片,攤開問他們,“随便挑,也算見面禮了。
“兄弟你人很不錯啊。”沈焱挑走一包海苔肉松蛋糕。
“你也不賴嘛哥們兒。”季飛揚笑着回捧。
楚樂天愛吃薯片,于是被季飛揚塞了一兜子,喜滋滋地抱滿懷,哒哒哒跑出寝室。
“他在你面前不好意思拍照。”沈焱解釋道,“你倆趕緊吃飯吧,我也走了。”
“還有——”沈焱拍拍他的肩膀,目露同情,“明天考試加油,壯士,一路走好,1班人會永遠銘記你的心酸革命史。”
季飛揚苦笑:“還是趁早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