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昨日陰沉得可怕,今日卻有幾縷冬陽從窗子外穿透進到屋子裡,亮堂和馨。
方娘子帶着桃笙離開了,季塵禹交代江大福去準備一下,即刻出城。
他們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入茉苒耳中,茉苒恨不得立馬回院子去看看桃笙的情況。
可季塵禹還在屋子裡,她在别人床上睡了一晚,總覺得别扭,想着等人離開了,她再偷偷離去。
“睡得可好?”季塵禹的聲音突然從屏風外飄來,帶着戲谑和揶揄。
茉苒清了清嗓子,趕緊爬起來,從頭到腳整理了一番才出來。
她低着頭,不好意思去看季塵禹,他怕是一夜未寝,待會還要出門解決桃笙的事,愧疚心起,茉苒放低姿态,誠摯地道謝:“謝大人。”
“謝我什麼?”季塵禹面帶微笑,“謝我把床讓你安心睡了一晚,還是謝我替你守了一晚消息。”
茉苒:“...我本來就說要回院子的...自然是謝大人幫桃笙娘子的忙。”
“......也謝大人讓我安寝,替我等消息。”茉苒面色羞愧,她來找季塵禹幫忙,結果全讓對方忙活了,确實不該。
今日季塵禹無論說什麼不好聽的話,她都得忍着。
茉苒擡起頭,季塵禹慣常一身白衣,矜貴高雅,不染塵埃。
雖未目睹全過程,但也知道季塵禹對于桃笙所說之事,在很耐心很用心地傾聽,言語中沒有一絲讓人感到不适,更沒有身處高位的不屑與藐視。
他就像一個真正替人着想的夜間明月。
要是她能遇到這樣幫自己申冤的人就好了。
“大人,你是個好人。”茉苒道。
季塵禹哂笑,“原來茉茉讨厭好人。”
茉苒臉一紅,嗔怪道:“大人不要喊我茉茉,那、那是我娘親和夫君喊的。”
季塵禹還想逗弄她兩句,卻見江大福進來了,“主子,準備好了,随時可出發。”
季塵禹收起不正經,一臉嚴肅,“走吧。”
經過茉苒身邊時,似想起了什麼,對她道:“你也一起去。”
茉苒茫然瞪大雙眸,沒想出個所以然,他又道:“不是想知道我負責什麼樣的案子嗎?”
是昨夜她問過他的問題,可她隻是想從那個問題得知他的官職而已,并非真的好奇他是如何辦案的。
然茉苒還是想也沒想便應下了。
她一直避免同季塵禹過多接觸,隻想着近長公主的身,但這麼久了,長公主的面都沒見過。
可季塵禹她時不時就能見到,今日之事讓她頓時醒悟,季塵禹官大權大,接近他何嘗不可。
隻要能讨得對方歡心,能帶她去面呈聖上,引薦大理寺卿,至于是誰,又有何區别。
茉苒跟在他身後,一路到公主府正門,這還是她第一次出府,府門恢宏霸氣,有很明顯的武将風範。
侍衛牽來一匹馬,季塵禹回頭看向她,“你是要與我同乘一騎,還是又像上次一樣,非要自己騎馬?”
言罷,季塵禹再補充道:“事态緊急,可沒有馬車慢悠悠晃過去。”
茉苒立即道:“我與大人同乘一騎。”
她不會騎馬,四十裡的路,風雪又大,她傻了才會自己一匹馬。
既然說了要接近他,那就要靠得再近一點。
茉苒沒敢去看他作何反應,快步走到一匹馬身前,等季塵禹拉她上馬。
可等了一會,季塵禹還沒來,她扭頭去尋季塵禹身影,發現他早已上了另一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茉苒:“......”
季塵禹朝他伸出手,促狹道:“我是這匹。”
寒風呼過,茉苒身後出了一層薄汗,她緊張得早已忘了季塵禹的馬長什麼樣了。
她走過去,緩緩伸出手,十指纖細柔軟,落在季塵禹寬厚有力的掌心中,心口血脈噴張,熱了全身,化了周邊飄雪。
季塵禹稍一用力,天旋地轉間便上了馬。
她坐在季塵禹身前,身下馬匹一動,茉苒慌得抓緊他的手,腰身忽然一緊,是季塵禹摟着她,使她後背無間隙地壓在他健壯的胸膛前,不至于受力紊亂而掉落。
“主子,裘衣。”江大福遞上一件雪白裘衣,看着又大又暖和。
季塵禹拿過來披在肩上,長手一揮,那裘衣如同潑水似的抛出一個好看的曲度,“嘩啦”一聲,将茉苒緊緊包裹在他身前,連同她裸/露在外的脖頸也一并遮蓋,隻露出紅撲撲的臉蛋。
“出發。”
季塵禹拉動馬繩,帶着一衆人馬馳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