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你可以放開我了嗎?”茉苒身闆僵硬,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她斜睨着書桌上的血墨,懷疑季塵禹是不是要将她的血收了去寫字,思及此,寒毛直起。
“大人?”茉苒怯怯地又叫了他一聲。
季塵禹這才将目光從她沒什麼血色的嘴唇移到眸子處,眼含暗湧笑意,問道:“你很怕我?”
怎能不怕?
茉苒一生行善,沒做過虧心事,更别說撒謊騙人,可來到這上京之後,她已然從一個行醫者變成了一個行騙者,母親若知曉,非揍她一頓不可。
在這長公主府處處都得小心提防,尤其是面前之人,更要小心為上。
“大人威嚴霸氣,而我隻是一尋常婦人,自然是怕的。”茉苒真假參半地回道。
“是嗎?”季塵禹挑眉,尾音綿延又帶着微不可察的逗弄。
茉苒呼出的氣息極重,輕輕“嗯”了一聲,又試着去推開他,這次季塵禹沒再有意阻擾,茉苒輕易地離開了他寬厚胸膛,連連後退兩步,仿佛他是巷子裡的登徒浪子般。
茉苒摸了摸人中,季塵禹手法輕柔,帕子也是上好的金絲料子,絲毫沒有感到疼痛。
然她本是無意間的動作,落在季塵禹眼裡,他卻别有一番深意,像是以為她在回味。
茉苒立馬放下手交疊于身前,解釋道:“我隻是看看還有沒血迹。”
怎麼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茉苒窘态頻出,恨不得立馬離開公主府,離他遠遠的才好,“大人,若沒什麼事,民婦先退下了。”
“嗯,照顧好穂兒。”
“是。”
茉苒行了個禮,步伐輕緩地離開了書房,直至看不到書房任何一個角落時才松了口氣。
太累了,與季塵禹相處,仿佛要用光她周身力氣,她隻求别再和季塵禹碰面。
茉苒拖着虛弱的步伐回到院子,穂兒睡得正香,趙娘子守着她,其餘人皆在暖閣,要不是在小憩,就是在給穂兒做衣服鞋子。
茉苒挨着方娘子坐下,道:“姐姐,明兒可否幫我買些筆墨紙硯?”
除了晚上哄穂兒入眠,平日裡總是閑得發慌,她得着手準備複原母親女科論著的事了,署上母親的名字面世,争取早日完成她的心願。
方娘子繡着帕子,聽她這話笑了笑,“怪我,沒和你說清楚,你要的東西府上都有,去找庫房要就行了,若沒有的我才出府給你找來。”
“原來如此,”茉苒道,“庫房在哪?”
“在正東方,就我們院子出門左轉,經過書房,直走就能看到。”
茉苒一一記下,可想到要經過書房,下意識打了個寒顫,細想片刻,決定過段時日,等季塵禹不記得她了再去庫房。
又與方娘子扯了幾句家常,茉苒便回卧房了,拿出包裹,裡面有一本女科醫書,和李家少夫人給她的珠寶首飾。
一想到少夫人,茉苒不禁憂心,不知道她如今過得怎樣了,遠哥兒好不好,天越來越冷了,有沒有厚實衣物。
茉苒拿了一支價值不菲的玉簪,轉身去找方娘子,拉着她去到外院角落。
“姐姐,”茉苒生疏地往她手裡塞簪子,“有件事想找姐姐幫忙。”
方娘子瞟了一眼簪子的做工顔色,眸光霎時變得精明,笑容喜人,“妹妹盡管開口。”
“你可知西街的李府?”
“李府?”方娘子思索一番,“是不是抄家的那個?”
“沒錯。”茉苒臉色欣喜,“姐姐,你可否幫我問問李府的少夫人關在哪?”
“你想作甚?”
“我來公主府之前,曾是府上的乳娘,少夫人待我真誠,我尋思着能不能給她送點衣物吃食什麼的,日子好過一些。”
方娘子收緊簪子,拍着茉苒的手背熱情道:“你是個好人,放心吧,定幫你打聽得清清楚楚的。”
“多謝姐姐。”
“客氣什麼,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方娘得了天大好處,笑得見牙不見眼的,一個勁地賣命讨好。
茉苒和方娘子打交道最多,摸透了她的性子,她喜歡錢财,是個藏不住事的人,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為人圓滑,但勝在嘴巴緊,是個可靠之人。
給她點好處,以後指不定能幫上自己。
回到暖閣,茉苒不由地低落,想起曾和母親的日子,有病人時随母親出診,不出診便在家中看醫書,種草藥,何需走一步算十步,連片刻的歇息都沒有。
待來日報了殺母之仇,她與母親的藥圃得拿回來,那個地方,是她做夢都想回去的地方,她要在藥圃好好睡個安穩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