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苒由衷地為她高興,她知道少夫人已然想通,亦相信經此一遭“鬼門關”,她定能好好活下去。
次日,幾名婦人模樣打扮的陌生女子進了内院,茉苒也被叫了去,同她們一起站在院子中。
劉媽媽端着身子來回走動,聲音铿锵有力,像是怕人聽不見似的,“以後你們便是遠哥兒的乳娘了,既然到了府上,就要遵守府裡的規矩......”
雖與茉苒沒多大關系,但她仍規規矩矩地扮演起乳娘身份,認真聽講。
茉苒正想着煎藥的事,突然一道身影立在她身前,緊接着劉媽媽偷偷給她使了個眼色,大聲問道:“聽說你略通醫理?”
茉苒自然明白這是在演戲給旁人看,意在讓人知道她也是乳娘。
“回媽媽,是的。”
“很好,”劉媽媽深吸了口氣,挺直腰杆,“日後你便來夫人屋裡伺候吧。”
“是。”
自此,茉苒順利住到少夫人屋裡,白間假模假樣地帶孩子,夜間則幫少夫人敷藥上藥。
“我說你是乳娘,怕沒人不相信吧。”少夫人的病已然痊愈,整個人容光煥發,與一個月之前相比,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茉苒手裡抱着孩子,孩子适才哭鬧過一番,任誰都哄不好,但落在茉苒手上不過須臾,孩子安靜地像隻小貓,圓溜溜的大眼睛始終放在茉苒臉上。
“少夫人别取笑我了,我着實害怕抱孩子。”茉苒年滿十九,可從來沒哄過孩子,若非誤打誤撞成了“乳娘”,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有帶孩子的本事。
隻是這孩子小小的一團園子,抱在手裡像柔軟的棉絮,她真怕一個不小心摔了。
少夫人拿着手帕捂嘴,笑出了聲,“你連死人都不怕,竟怕一個孩子?”
這些時日,兩人處成了好友,少夫人深居簡出,對外界很是好奇,茉苒便将自己随母親行醫時遇到的一些見聞當成閑話打發時間,其中就有她見過屍體的事。
她可能天生不怕死人,初次見到的屍體是一名山賊,她竟毫無懼意,害的母親還擔心她吓傻了。
興許是知曉人死不能複生,對她造不成什麼威脅,畢竟有些活着的人,遠死人可怖。
半月後,少夫人的病已經痊愈,茉苒也該辭别。
十月深秋夜晚,少夫人拉着茉苒的手,一臉不舍,“我本想留你在身邊,可要這樣做了,你一身醫術豈不浪費,這天底下有許多與我一般的女子皆在等着你去救,茉苒,日後若有難處,盡管來找我。”
相處數日,少夫人為人仁善,對茉苒尤其照顧,見她穿着單薄,便給她量身裁剪了暖和衣物,見她隻得一根木簪,便給她買了首飾。
且不說少夫人和一個月前大不相同,就連茉苒也養得白白嫩嫩的,活像個福娃娃,與剛到府上時也判若兩人。
茉苒眸光閃爍,這是她在上京的第一個朋友,待她如同親姐妹,她同樣不舍。
雖同在上京,然夫家臉面比什麼都重要,不會有人知道李府後宅曾經來過一名女科醫師,隻知道當年李府的嫡長子出生時,少夫聘請了好幾個乳娘,其中一名乳娘姓付,至于叫付什麼,無人知曉。
這便是紀國女科醫師的地位,女病難以齒口,女科醫師更是無法見光,就像她的母親,醫術不比别人差,卻因為她專研女病,而不被世人所知。
少夫人歎着氣,興緻不高,道:“過些時日,我讓劉媽媽将你引薦給其他娘子們。”
“有勞少夫人了。”茉苒感激道。
話音剛落,劉媽媽急切地推門而入,語速極快道:“少夫人,不好了,老爺出事了。”
“何事?”
“官府的人來了,說、說老爺行賄買官,貪污銀兩,要、要抄家...”
少夫人緊忙遞給茉苒一袋子錢,想了想又去到梳妝台,拉開首飾盒子,拼命地把一堆首飾裝好放進茉苒的包裹中,“這是我的嫁妝,幹淨的,劉媽媽,快帶茉苒離開。”
茉苒深仇未報,母親的遺志也未完成,李府若真要抄家,她說不定也得跟着下獄,一旦下獄,前途渺茫,生死不定,她得趕緊離開。
茉苒匆匆同少夫人道别,随後緊跟在劉媽媽身後,徑直往側門去。
就在僅一步之遙就要抵達側門時,眼前突然竄出幾道黑影,将茉苒與劉媽媽圍了起來。
“一律人等不許離府!”
茉苒還未來得及反應,冰冷得刀光在黑夜中一閃而過,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死過一次,自然不怕,唯恐無法替母親報仇,于是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