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号店鋪内,一股腥氣自門口向内蔓延開來。
這嗆鼻的味道并非全部源自血液,種種複雜難以言說的氣味糾葛纏繞,最後擰成了一股濃烈的惡臭。
像是棺木中積滿了死魚,又在盛夏的出租屋内發酵了幾個月,在你聞見第一口頭暈目眩想要屏息離開時,死魚堆裡又突然伸出一隻腐爛的手,用力扯住你的小腿往裡拖。
“嘔…”
有人吐了,是個皮膚白淨戴眼鏡的姑娘。
夜宴并非現實向生存類副本,玩家在這裡沒有進食與睡眠的需要。所以縱使眼下氣味刺激,胃中翻湧的厲害,也不過隻能嘔出兩口黃水。
意識到自己行為的突出後,那個女孩瞪大了眼,趕在第二口吐出來之前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但還是晚了。
店門口站着個身高一米七左右,穿着破洞羽絨服的男人。他的表情呆滞,黝黑粗糙的臉上半邊覆着暗沉血漬。
毫無疑問,這位突然倒訪的新客人便是這股臭味的源頭,身份也絕非人類。
“不對,隻有他一個人的話,剛剛感應器怎麼會響那麼多聲?”
遠遠望見那發臭男鬼肥胖的身材,與頭顱不符的身材比例将羽絨服撐得異常飽滿,蕭楠下意識有了些不太妙的猜測。
秦鶴九的臉色也少見得變得有些嚴肅,拜那雙被神明祝福過的眼睛所賜,透過衣服,他看見了一張又一張扭曲的臉,爬上那個男鬼的腿,腰側,背部和腹部……
通過唇語讀懂那幾張臉在說些什麼後,他的臉色變得更難看了。
那臭鬼聽見剛剛那名玩家嘔吐的聲音,鼻尖聳動着,終于不再站在原地。擡起腿,緩步向她的方向靠近。
見此情形,蕭楠當即從秦鶴九那裡要來員工守則,在快速讀完上面的内容後動身向門口櫃台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出兩步,一個高出他一個頭的身影便攔在他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需要我提醒你,這裡還有一位客人在等待你的服務嗎。”
看見那張抽象到沒邊的美羊羊面具,蕭楠緊緊攥住想要揮出去的拳頭,轉頭将求助的目光遞向秦鶴九。
秦鶴九:!英雄救美的戲份終于還是來了嗎
“這位顧客,不知道你想購買些什麼商品呢?眼下人數充足,不如就讓我親自為您服務吧,保證讓您吃不了兜着走…… ”
秦鶴九态度強硬的擋在賭徒身前,将他的視線與蕭楠分隔開,話語間的威脅意味更是滿到快要溢了出來。
出手他意料的,面前的男人沒有表現出半分懼意,甚至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那就麻煩你了,我想要買一面鏡子。”
……
與此同時,臭鬼已經走到了食品區,走到了那位剛剛嘔吐的女玩家身前。
“芸慧,别愣着了,先走。”
她的隊友拉住她的手向後退,在戒備着那隻臭鬼的同時小心的離開。
此時葉芸慧的喉嚨裡仍是火辣辣的痛感,但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在偏頭看了眼宋然得到對方的點頭示意後,三步并作兩步小跑着和隊友一起向員工宿舍的方向前進。
“站住。”
臭鬼淡淡開口,卻沒有一個玩家願意搭理他。
他對此感到無比的震驚、憤怒、悲傷,種種情緒投射到臉上,驅使着他的五官不停的抽搐。
“我要買這個,這個和那個,讓她過來給我打包。”
伴随話音一同落下的,還有一顆顆金黃色的硬币。
金币與地闆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後又像遊戲裡那些掉落物一樣,原地懸浮豎立起來,緩慢而勻速的轉着圈。
“關卡限定積分?”
也是在金币出現的瞬間,葉芸慧停下了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隊友與她相握的手被松開,回頭看見這一幕,急忙開口勸道。
“别聽他的芸慧,我們先回去,有什麼事情讓宋先生解決就好了。”說着,他又突然發現哪裡不太對,“芸慧?你還好嗎?你怎麼哭了……”
女孩的眉毛用力皺起,眨巴着眼睛,臉部的肌肉像是臭鬼那樣瘋狂抽動,而後大顆大顆的淚珠沿着臉龐滑落。
“我…動不了…我控制不住我的身體了……”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葉芸慧僵硬的轉過身,像是被提着線的木偶一樣去而複返,同手同腳别扭的走回了食品區。
她的隊友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感受到臭鬼若隐若離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他的呼吸也隐隐變得錯亂。
眼見葉芸慧即将羊入虎口,他咬咬牙咽了口口水,像是把自己的恐懼也随之一起咽進了肚子裡。
緊跟在女孩的身後,他也站到了臭鬼的面前。
臭鬼倒是沒再做什麼,隻是又向葉芸慧指了遍自己要買什麼,然後站在原地安靜的等待。
店内目前隻有這一位客人,玩家或多或少都圍在附近觀察,去評析這次遊戲的内容和自己可能遭遇的情況。
頂着四面八方一道道視線,葉芸慧在她隊友的幫助下合力将貨櫃上的棺材蓋掀開。絲縷冰冷的白煙從開口中飄出,直至露出其中商品的原貌。
“這是……!”
“瘋子,那群鬼影簡直就是瘋子…我說他們能來買些什麼吃的,原來是……”
一雙爬滿血絲死不瞑目的眼睛,無聲的向所有看見他的人宣告着他死去時有多麼的凄慘與痛苦。
頭顱,脖頸,軀幹,四肢和髒器,貨櫃裡擺放的便是這些東西。
有的人雙眸緊閉,有的人面目猙獰,有的人悲傷哭泣,無一例外的是,他們的脖子被平整的切割開,端正的放在雪白的餐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