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天空像塊被亂刀割開的幕布，數不清的紅眼睛從縫隙中擠出，咕噜噜的亂轉，俯視着眼下這片狹小的天地。

先前湧出手臂的缺口在擴大到一定程度後便不再變化，一節節由手臂拼組成的長肢源源不斷流出，似是不竭的水源。

怪誕，扭曲，不知何人的聲音在這片天地間回響不息。

「千人骨，萬人骸，血肉灌注花盛開。」

「兩顆心，三個願，苦淚怨債死無還。」

「花開！花開！花開！…」

在一片哭嚎與悲鳴中，天上某處傳來些許異樣的聲音。

“你身上香香的，平時用的是哪個牌子的沐浴露啊?你的手怎麼也又軟又白，我可以再摸一下嗎?沒什麼，就比下大小，不是男同。你的臉看上去也很好親，放心我不親的，我們就湊近點蹭一下，好不好?”

男人的聲音幽靜而深沉，落在耳畔，恰似一汪潭水空靈，流進心底。

偏偏說出的話語又那樣放蕩，還隔着一張……小豬佩奇。

蕭楠停下了撸他耳朵和尾巴的動作，抽出一隻手用手背貼了貼發熱的臉頰，接着認真的對他說道，“你好吵，請問我可以把你扔下去嗎?”

“你當真舍得？”秦鶴九作出委屈的表情，但想起了臉上那個破壞氛圍的小豬佩奇面具，現在裝可憐不亞于把媚眼抛給瞎子看。

當然，他好歹也是隻活了千年的貓妖，就算是這樣的情況也有自己的應對方法。

秦先生牙一咬心一橫，索性提前用出了他原本準備用在關鍵時刻的必殺技。

“砰。”

又是一陣白煙将他的身影覆蓋，這一回，蕭楠手中的重量輕了不止一星半點，就連手感也變得熟悉起來。

面具掉下落進翻湧的長手中，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待到煙霧散去，一隻純黑的貓咪故作鎮定地望着蕭楠，口吐人言道，“要扔我的人看見我長這樣還忍心扔我嗎?”

少年的反應如他預想過無數遍的那樣驚喜，隻是裡面，好像還摻雜了一點什麼别的東西?

蕭楠将手中的貓咪緊緊摟在懷裡，聲音中帶着不易察覺淡淡哭腔，“太好了黑咪，真的是你。我還以為，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是不是胖了?”

被勒到翻白眼的秦鶴九；哦，令貓窒息的幸福。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等等，那邊是不是有個抱着白貓牽着黑狗的家夥在向我招手?

(浮世笑話：白貓黑犬是死神伽珞的眷屬。伽珞本尊雖在命名為“夢醒時”的戰役中身隕，但他放棄了複生的機會換取自己的眷屬逃離。其中白貓黑犬與神閣閣主協商交易，共同建立了最初的「冥羅」，并以傳道講演的形式為伽珞争取再生的[可能性]。所以這裡秦鶴九看見的抱貓牽狗的人就是伽珞，通俗點講就是死神來了。)

在貓咪逐漸變得有氣無力的叫聲中，蕭楠還是戀戀不舍的将他松開。

羽翼展開，純白色的少年一手抱貓一手持鐮，鬥志昂揚，俨然是一副要将那淹沒世界的千手怪物碎屍萬段的架勢。

“放心吧黑咪！我一定會在殺了那個怪物後活着回來，帶你一起去副本第二層的！”

秦鶴九：“……可以不立flag嗎?”

蕭楠：“啊?嗐，這點你不用擔心啦。反正專武充能值是滿的，死一次我還能用更強的形态複活一次，立flag這種小事無傷大雅啦～”

秦鶴九腦袋一時宕機，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隻是變了個原型，蕭楠就準備和最終BOSS大幹一場了。

“等等，你先給我冷靜一下。這種級别的怪物放在現世，領域至少能覆蓋一個二線城市。你現在沒有攻擊它，它才沒攻擊你，一旦你出手對它造成傷害， Boss的仇恨值就會鎖定在你身上，到時候它傾滅城之力去殺你一人，你又該怎麼辦？”

“但我就是死不掉啊，血條空一次馬上就複活了。雖然上次複活後的形态比第一次複活要弱來着，不過……”

黑貓掙脫開他的手，恢複成先前的高大人身，将蕭楠抱在懷中。而後用力的把少年的臉埋進他的厚實胸膛裡。

蕭楠的眼睛瞪大，臉上的紅意不争氣的漫上耳尖，聲音也一下子軟了下去。

“你把自己的生命當成什麼?又把死亡當成了什麼?血條複活說着輕松，你真把這裡當成一個遊戲，把自己當做一個不會死的玩家?你…不怕疼了嗎?你有沒有想過，使用力量的限制和代價是什麼，死去後的你再被殺死一次又會怎麼樣，在看見你死的時候，那些在意你的人又會有多難過……”

秦鶴九一口氣說了很多，手臂圈住蕭楠的力道也更緊。

在看似冷靜的追問下，他壓抑着心底的痛苦，一切情感最後盡數變為自責。

如果他能在小楠來到遊戲時就陪在他的身邊，如果他能取代溫莉莉的身份，保護他，教他她教給他的，為他做她不能為他做的。他是不是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是不是就能變得更快樂一點，更幸福一點？

他不知道，也沒有如果。

蕭楠沉默了很久，什麼都沒有說，隻是用原先空在兩旁的手輕輕環住了他的腰，讓懷抱轉為相擁。

天上的眼睛在這時整齊的眨動，深紅色的瞳孔轉向他們，像聚光燈一樣見證着原先素不相識的兩人在這片嘈雜的世界中擁抱。

良久，蕭楠的身體開始不安分的蛄蛹起來，于擠壓中傳出了沉悶的聲音，“好大好爽，但是，我要…不能呼吸了…放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