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身旁的米娅拍了拍切斯頓的肩,“你覺得肖恩的室友喜歡他嗎?”
切斯頓本來就氣得臉發紫,米娅把問題怼到他臉上,更是差點掀翻桌子。
米娅你燒飯燒到頭了?
諷刺的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他能說“不喜歡”嗎?
對面的林肖恩正偏着頭,不敢迎接他的視線。
他方才還一臉小人得志,這會兒卻突兀地靜了下來,脖子被箍住了似的僵着不動,耳根可疑地泛起紅。
他平時活蹦亂跳,猴子的精神頭,像顆吵鬧的跳跳糖,但此時臉上兩團紅暈,又像一顆多汁的桃子。
切斯頓好奇,心多硬的一個人,才能對着這樣一個渾身上下流淌着果汁的人,說“不喜歡”呢?
但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什麼是喜歡?
他回家的時間一天比一天早,開門的瞬間像是賭博,如果林肖恩不在,這套公寓會突然壓縮成十分之一,呼吸都不通暢。他還會痛恨自己回來得太早,在沙發上暴躁地戳手機,發誓明天絕對不回家。
可隻要林肖恩回來,空氣一下子就暢快了起來,他的心也跟着雀躍,既不舍得回自己房間,也不舍得林肖恩回房,全然忘記要晚回家的誓言,第二天回來得更早。
這是喜歡嗎?
還是說他突然喜歡上家裡的裝修了,如尼爾所說——“你怎麼開始戀家”?
“我......”他剛張口,科林打斷了他的話頭。
科林全程嘴唇微張,傻子一樣聽這一桌人的對話,消化了半天才如夢初醒,疑惑道:“可是肖恩的室友,不是切斯頓嗎?”
空氣頓然凝固,剩下四人一同瞪大了眼,八隻眼睛組成了兩輛奧迪,特别是蒂亞戈,那眼珠子差點就蹦了出來。
林肖恩絕望地合上眼,仿佛後悔剛才口無遮攔。
隻有最該感到尴尬的切斯頓,偷偷松了一口氣。
如果科林沒有打斷,他會說什麼?他都不知道。
大家沉默着,震驚的氛圍中,隐隐流動着“誰敢先問”的訊号。
半晌後,蒂亞戈這個莽撞人,率先打破了僵局:“我先澄清一下,肖恩從來沒和我說過,他室友煩人,或者讨厭之類的話。”
另一位朋友:“誰要你澄清了?”
蒂亞戈:“......你不知道就老實吃飯。”
“這頓飯真是驚喜不斷。”米娅搖搖頭,将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
見兩位當事人都沒有說下去的意思,米娅開始講起了自己和室友間的故事,蒂亞戈這個不懂臉色的,也配合着米娅打圓場,大家嘻嘻哈哈,揭過了這個話題。
切斯頓本來就話少,最近更是沒心情。他腦子思緒過載,分不清茫然更多,還是其他的感情。
林肖恩倒是很快就調整了過來,沒事人一樣加入了他們的話題,可眼睛就是不往他的方向看。
切斯頓生氣。
他看他,他生氣;他不看他,他還是生氣。
表面祥樂的一頓飯,在歡聲笑語中結束。
散場前,米娅趁人不注意,把切斯頓拉進最裡面的卧室,問:“你真的對肖恩動手動腳?”
切斯頓心情不好,說話也沖:“你是法官,要判我性/騷擾?”
“你沖我發什麼脾氣?白眼狼,把我的面吐出來!”
切斯頓扭臉就想做個嘔吐的動作,但轉到一半,想起來林肖恩吐他一褲腿的事,頓時失去了表演欲:“沒有。”
“那肖恩為什麼撒謊?”
他不耐煩地抓了把頭發,說:“倒也不全是謊言。”
米娅斜眼看着他,一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
“所以你喜歡他。”甚至不是個問句。
切斯頓一記眼神針紮過去:“你别亂說話。”
“難道你不喜歡他?”
“都叫你别亂說話了!”
米娅怎麼這麼煩,還好尼爾沒追到她。
再說了,憑什麼老追究他一個人?
切斯頓抽出身後的椅子,坐下來翹起腿,擺起架子:“這些話你應該去問他才對,他才是說喜歡我的那個。”
“噢?”
切斯頓昂首挺胸,一想起來就驕傲:“上周他還暗示我,要我趕緊做他的男朋友。”
“他怎麼說的?”
切斯頓把上一次他們在路邊牽手,林肖恩說隻有男朋友才可以牽的事,複述給米娅。
隻是在他嘴裡,林肖恩是“可憐巴巴望着他”,“戀戀不舍抽出手”,甚至還“意味深長地瞟了眼他的唇”。
添枝加葉了嗎?切斯頓自認為沒有。
因為這幾天,他記憶中回放的版本就是這樣,一切都附上了慢鏡頭效果,還疊了層粉紅色的濾鏡。
而且日子隔得越久,他越覺得林肖恩當時,在暗示自己吻他,整個人都散發着“求求你,請成為我的男朋友”的氣息。
有人說時間越長,記憶越扭曲?不不不,不可能。
米娅聽完,皺起眉頭:“人家是你那個意思嗎,也太含蓄了吧?”
“你不在場,不知道他的神情。”
“......好吧。”
找不到米娅,蒂亞戈在客廳裡大聲呼叫她,她應聲後拉切斯頓一塊離開了房間。
但他一走到客廳,就看見門口一塊送客的一對新室友。
門敞開着,林肖恩笑得漂亮,蒂亞戈也笑得醜陋。
他們站在門邊,跟另一位朋友嬉笑。
切斯頓一聲不吭,拿起外套走到門口,從他們仨中間穿了出去。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感受到了林肖恩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到了樓下,濕寒的氣流鑽進他的毛衣裡,他隻想趕緊上車,離開這個鬼地方,偏偏車還停在了兩條街之外。
即便冷,他也敞着外套,埋頭向前走。
“切斯頓,切斯頓!”科林夾着嗓子,追在他身後,“等等我!”
該死,怎麼忘了還有這個人。
科林氣喘籲籲跑到他面前:“你怎麼不等我?”
切斯頓的耐心已消耗殆盡:“我給你錢,你自己打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