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中,切斯頓睜開眼,意識清明前,耳朵先聽到咚咚咚的敲門聲。
是他卧室的門。
“進。”他的眼睛半睜半閉,腦子還沒起床,困意十足。
有人推門,站在門邊,嗓音僵硬:“有個叫紮克的人找你。”
聽到這個聲音,切斯頓的大腦條件反射清醒了過來——那個給他造成心理陰影的男人。
但他面上保持不動,眼皮都沒擡起來,說:“讓他等一下。”
來人“哦”了一聲,門關上的一瞬間,他聽到對方小聲嘟囔“我成你秘書了”。
聲音的主人是他的室友,一個愛說廢話、舉止怪異、鸠占鵲巢、言行矛盾的中國留學生。
GR大學的公寓條件沒什麼特别的,除了這棟鑲金邊的小樓。能住得起它的學生,往往都不是靠出類拔萃的申請書走入校園,而是他們父母華麗的贊助費。
切斯頓兩者兼備。全A的成績單,和富得流油的爸爸。
他能獨占這間公寓兩年,更不是因為湊巧,而是錢包的功力。
他讨厭和别人同住一個屋檐下,所以當那個中國人闖進他的空間,他沒什麼好臉色。
切斯頓不會為難他,但也不想和他接觸,兩人本可以相安無事,直到他把盧克那個蠢貨耍得團團轉,切斯頓才第一次注意到他。
一旦注意了一次,還忽略不了了。就像原本悄無聲息,偶爾滴答一下的舊水龍頭,他手賤擰了一下開關,水流一股腦噴出來,擰不回去了。
林肖恩那幾天總是出現在他身邊,他不得不發現這人不噴香水,但身上一直帶着幹淨清新的沐浴露味;總撒一些莫名其妙的謊,卻給人感覺很實在;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即便被他怼回去,下次也不會藏着掖着。
那場可笑的約會,他甚至發現林肖恩其實長得很好看。
杏仁一樣的眼睛,和白人比小巧但絕不矮塌的鼻子,沒有雀斑和紋路的皮膚,還有軟軟搭在額頭上的頭發。
明明比他大兩歲,卻顯得更小。
是所有亞洲男人都這樣,還是隻有林肖恩?
當時他有些不知名的心慌,繩子一樣的錯覺綁在他心頭,直到林肖恩說喜歡他是因為外表,那些躁動的念頭才像澆了百草枯一樣,頃刻間枯萎。
失落和果然并存。
這就對了。這才對。
後來林肖恩拙劣的“你人很好”說辭,對他來說隻是耳邊的噪音嗡嗡。
正當他以為那晚不會再有什麼波動時,林肖恩“哕”的一聲,從胃而降給他下了一場糊糊雨。
那一灘禮物,靜靜地躺在地闆上,好像在嬉皮笑臉地說:嘿嘿,這下子忘不了我了吧。
确實,他把那條褲子和襪子扔掉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林肖恩。
他不可能再和這人約會了。
很顯然林肖恩也是這樣想的,打那天之後,這一星期林肖恩碰見他都繞路走。
有一天切斯頓從中午到晚上,一直坐在客廳趕作業。這大半天,林肖恩的房門時不時開一條縫,勘探客廳情況,見切斯頓還沒走,就會馬上把門關上,過一會兒再打開,循環往複。
一開始切斯頓還沒多想,直到晚上七點多鐘,林肖恩噌的一下從房間竄出來,疾走到廚房拿了袋吃的,又跟後面有狼追似的趕回自己房間,切斯頓才意識到這人一天都沒出來喝水、吃飯。
切斯頓希望他最好尴尬到直接搬出去。
剛才在門口,是他們這周第一次說話。
切斯頓睡眼惺忪從床上爬起來,還不忘照鏡子理理頭發,才走出房間。
客廳裡,林肖恩見他出來,泥鳅一樣溜回了房間。
紮克·戴維斯坐在沙發上,岔開大長腿,一個人占了三個人的位置:“嘿,bro。”
切斯頓點點頭,去廚房接了杯水,紮克也站起來,跟着走到餐桌邊:“你怎麼不接我電話?”
“忘回了。”
如果說盧克是還算有點意思的蠢貨工蜂,紮克就是蠢貨蜂王,全天下的蠢貨都得來參見陛下。
“好吧。”紮克拿出一整盒雪茄,“我爸讓我把這個交給派茨先生。”
當然不是切斯頓·派茨,而是他的爸爸,老派茨。
這也是切斯頓容忍紮克的原因,他們兩家生意往來密切,這份人脈資源還要一代又一代傳遞下去。
但切斯頓很懷疑,戴維斯家族的産業交到紮克手上,能不能活過三年。
送完東西,紮克也沒有要走的意思,跟在切斯頓屁股後面打開冰箱,嘣的一聲,開了罐氣泡水。
紮克大口灌水,粗放的動作像頭水牛,他肌肉又特别發達,二頭肌拱起來比一般人腦袋都大。他老說自己打完球大口喝水的樣子最帥,對此切斯頓不予置評。
林肖恩不聲不響地從房間裡鑽出來,他背着個書包,刻意躲避切斯頓的視線,估計是一會兒有課,才不得不和切斯頓出現在同一片空間。
他目不斜視地往前走了兩步,卻在路過廚房時頓住了腳步,指了指紮克手中的水:“嘿,那是我的。”
“那又怎麼樣?一瓶飲料而已。”紮克歪嘴一笑,毫不在意地聳聳肩,“而且我還以為這屋裡所有東西都是切斯頓的。”
“那你就錯了。”
紮克将近兩米的大個子,往那一站像頭熊一樣,一般人都不敢惹他,林肖恩卻不怵,據理力争道:“再說了,這不是錢的事,你不經過我同意,就動我東西,和偷有什麼區别?”
“好吧,好吧,我下次還你兩瓶就是了。”
切斯頓有些意外,紮克平時既沒素質又沒腦子的,今天怎麼這麼好說話?該不會......
林肖恩撇撇嘴,出門上課去了。
紮克全程盯着他的背影,等門關上才轉過頭,目光炯炯有神,問:“你什麼時候開始有室友了?”
“不久之前。”切斯頓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他斜眼打量紮克,“你要追他?”
“如果你不打算下手的話。”紮克大方承認。
噢,相信切斯頓,他甯願省了這一步,直接去當清潔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