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咨詢總共用了一個小時。濯清守在門口,恨不得隔一分鐘看一次表,直到門被打開。
時和戴着口罩走出來。
濯清手落在他肩膀上問:“寶貝,頭暈不暈?”
時和搖頭。
“胸口悶不悶?”
時和又搖頭?
“還有哪不舒服嗎?”
“媽,我很好。”
時和不會騙濯清。
可濯清似乎不信,拉着時和就想再給他來個全身“掃描”。剛擡起胳膊,廖佳芳起身走到門口端着微笑說:“濯女士,關于時和這次的咨詢結果需要跟您溝通一下。”
濯清看了眼廖佳芳,又看了眼時和,秉持不能耽誤醫生時間的原則,這才放棄“掃描”,跟着廖佳芳走進去。關門前,她交代着:“寶貝,在活動室等媽媽。”
“好。”時和應下。
咨詢室的門被關上,濯清開門見山說出自己的想法:“芳主任,您看遊戲社交這個方案能不能修改一下,換一個更緩和的方式。我對治療時間其實沒有要求,一年,兩年,或者十年都可以,隻是希望換一個我兒子更能接受的治療方案。”
等濯清說完話,廖佳芳才開口:“濯女士,我理解您作為母親擔心兒子的心情。但是我在跟時和聊天的過程中發現他對遊戲本身排斥度并不高。相反,遊戲裡的部分玩法能增強他的自我效能感,在這樣的玩法下,他産生的情緒是積極愉悅的。”
“自我效能感?”
“對,是自身受到認可而産生的自信能力。”
“我的兒子怎麼會自卑。”濯清笑了笑。
廖佳芳嘴角微彎,又解釋道:“您誤會了,這裡的‘自信’不是自卑的對立關系,是一種相信‘這件事我可以’,并且為之反饋正向情緒的能力。”
濯清眉頭緊鎖:“既然玩遊戲帶給他的是正向反饋,為什麼他玩遊戲第一天就犯病吃藥?”
“任何治療方案都有一個适應的過程。濯女士,您不妨回去問問時和的意見,如果時和明确無法适應這套方案,那時再更換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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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咨詢室出來,濯清想的都是廖佳芳那句“時和不是沒有社交能力,是他不想。因為不想,所以産生了障礙,作為一種社交退縮的保護機制”。
時和怎麼會主動産生社交退縮,他最愛交朋友了。
濯清蹙着眉,頭一次對心理醫生産生了懷疑。等她在活動治療室走廊看見時和,眉頭瞬間松開,如沐春風走上去:“寶貝,怎麼不進去等媽媽?”
時和轉過身,迎上前。
“治療室來了幾個新面孔。”他乖乖回答。
濯清往治療室裡面看,果然在角落看見幾個陌生面孔。其中一個紮着雙馬尾穿初中校服的女生拉着角落裡一個小男生喋喋不休,讨論自己天馬行空的夢。男生快把自己嵌進牆裡了。
明白了兒子為什麼不想進去,濯清忍俊不禁。
“怎麼,我們小和還怕女生找你聊天?”
“男生也不要。”時和正經說。
濯清笑得更厲害了。
笑着笑着,她又想到廖佳芳那番話,還有關于遊戲治療方案的建議,于是收起笑容,帶着時和往電梯走,邊走邊試探:“寶貝,玩遊戲如果不開心,我們就卸載不玩了好不好?”
濯清自認為了解兒子,認為會得到肯定答複。
電梯從三樓上來,往裡走出五個人。濯清和時和走進去,站在最後。等電梯下到底,電梯裡的人都走了出去,時和才垂眸說:“媽,我想再試試。”
濯清有些意外:“寶貝喜歡玩嗎?”
時和被濯清的問題問懵了。
幻世錄他才玩一周,而且并沒有認真玩,隻是挑挑揀揀,選了一些不用社交也能玩的東西。但他今天打本才發現,真正的幻世錄不是那樣的。真正的幻世錄更漂亮更有趣。
可他談不上喜歡,卻又說不出不喜歡。
時和一路思考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直到出了醫院,走過回廊,陽光透過榕樹枝條打在他臉上,他好像被打醒一般說道:“我想快點好起來。”
沒錯,肯定是這樣。
他隻是想快點好起來,減輕媽媽負擔。
濯清被時和一句話說得心軟,轉身就在時和額頭上親了一下。周圍三兩散步的人眼神打量,時和耳垂又泛起紅。濯清有意逗他,又親了一下。
時和無奈停下。
“媽……”
濯清笑着擺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周圍人的眼神更熱烈了些,似乎在猜測兩人關系。時和把帽檐往下拉,隻留自己腳下一片清明,踩着樹影快步往停車場走。
走到半路,聽見兩個男生在讨論幻世錄新出的副本難度太大。他猛地擡頭,想到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糟了!副本還沒打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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