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和受驚吓地站了起來。隻見門被一道黑色身影大力推開,門風掀動角落綠籮的翠葉。身影以兩下高跟鞋的速度沖到他面前。
看清來人,他驚喜道:“媽!您怎麼回來了!”
話落,喇叭裡響起單身和清絮的玩笑聲。
兩人在讨論生命鍊接視角到底是什麼光景。時和聽覺話題不對,用餘光瞥了眼屏幕,血液凝固——單身真帶領大部隊正在圍觀海灘邊的兩具“屍體”,三百六十度環繞。
時和有點崩潰。
怎麼技能還沒解除!
他想到高中有一次查學習資料,自己不小心點到了廣告網站。那會兒頁遊盛行,又喜歡用一些露骨且不正經的宣傳圖。濯清看見,拉着他進房間苦口婆心教育了半個鐘頭。
後來,家裡電腦就請了人全面“淨網”。
一想當時濯清的表情,時和臉上的驚喜變成惶恐,急忙側身擋了擋屏幕,手指蜷縮在衣擺旁邊,滿眼透着慌亂。明明隻是一個遊戲技能,一遮一擋,倒變得奇怪起來。
好在濯清注意力不在屏幕上。
桌面地上滿是狼藉,但濯清仿佛看不見一般,滿心滿眼都是時和。她眉頭緊鎖地拉着時和左轉右轉,捏了捏胳膊,又探上額頭測試溫度。見時和半個人紅得異常,立馬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就打電話:“小莉,預約陳醫生的号。馬上出發,對,如果約不上陳醫生就約芳主任。”
“媽?”
為什麼又要去看醫生?
時和身上紅暈冷卻,隻留下滿臉抗拒和不解。
他不喜歡看醫生,不喜歡被心理醫生套話的感覺,也覺得心理醫生根本不能跟他感同身受。所謂心理醫生,隻是花錢陪聊,按照套路模闆問問題,做做樣子而已。
時和剛要開口,濯清兀地抱過他肩膀,一下又一下拍着,語氣愧疚:“寶貝對不起,是媽媽不好。媽媽這周太忙了,沒有及時發現你的身體狀況,讓你一個人呆在家裡這麼久……”濯清身上還穿着開會專屬的西裝款式,平日裡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也有幾縷從耳畔溜了出來,落在後背的手抖得跟語氣一樣厲害。
三言兩語,時和拼湊出原由。想來是自己吃了阻滞劑又嗜睡,醒來還捏了氣泡膜,這一系列行為讓濯清擔心了……
“媽,我已經沒事了。”他擡手回抱上濯清,接過這個遲到一周的關心,又有樣學樣的拍着濯清的背,親昵地把頭擱在濯清肩膀上。
濯清搖搖頭。
喇叭裡傳來新一輪的技能轟炸聲,斑斓的特效倒映在書櫃玻璃上。尹川指揮空檔話題一轉,突然轉到剛才的蚌母身上,連連誇着時和天賦型玩家,居然第一次就能零失誤通過。
川雲“嗯”了一聲。
單身和兮以城空又開始揶揄地“喲”起來。
按照以往,濯清肯定會問:“他們是誰?是你的新朋友嗎?都是哪兒的?怎麼認識的?靠譜嗎?現在網上騙子很多,交朋友要考察,要慎之又慎。”
可今日濯清隻是安靜地抱着時和。
時和有一瞬的錯覺,覺得家裡生病的好像不是自己,是濯清。這份奇怪的念頭剛發了個尖兒,就被劇烈的鈴聲踩進泥裡。
濯清接起電話:“預約好了是嗎?好,不用,我自己開車去。跟澤宸說一聲,我下周回去……提醒他們民宿酒窖那堵承重牆去年就被托斯卡納文物局标了黃簽,緊咬這點,換他們讓出全年經營權。”
她邊說話邊拉着時和往門外走,不顧時和抗拒,走到房間拿了件外套披在時和身上,又覺得不滿意,像擺弄人偶一樣擺弄着時和的手。
穿好衣服,拉上拉鍊,轉身下樓,好像拖了個人形行李箱一樣風風火火。
電話直到開門才挂斷。
時和拉着濯清胳膊喊了聲:“媽!”
“怎麼啦寶貝?”濯清溫柔地看着他。
“我……”
“我可以不去醫院嗎……”
濯清依舊溫柔地看着他,那表情仿佛在看一個鬧脾氣的孩子,大人不能随便計較。她揉着時和頭發說道:“不去醫院媽媽會很擔心。”
“可是——”
“寶貝,醫生已經約好了。”
時和那句“可是我不喜歡醫院的味道”像無數句沒說出口的話一樣,被存放在了垃圾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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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一周再次來醫院,隻是換了個醫生。
“你剛才提到‘他們都在笑,不喜歡’,現在閉上眼睛,回想一下當時的場景,能描述出那種笑容嗎?”心理咨詢室,廖佳芳慢慢地引導時和,指尖落在筆記本上随時記錄。
時和按要求做。
眼睛剛閉上十秒,他的手就攥了起來,睜眼說道:“就像趴在窗戶上的小醜面具。”
廖佳芳記下關鍵詞,又問:“隻看見了一次小醜面具,後來是怎麼消失了?”
時和想了想。
不是消失了,是被禮物壓制了。
廖佳芳讀出他一秒的表情變化,趁熱換話題問:“幻世錄在你心裡是一個怎麼樣的遊戲?”
“很漂亮。”
“說來很巧,我其實也玩過這款漂亮的遊戲。”
廖佳芳一直在觀察着時和的表情,看見他擡頭望向自己,這才繼續:“那是一年前,我有段時間心情很壓抑,就嘗試用遊戲放松。這款遊戲玩法還挺多的,茶館聽八卦、休閑玩法、PK競技、副本……”
說到副本,時和眼睫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