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舉個例子來說就好了,像是你的哥哥田應材。”
田玫怔了怔,和姜文羽并肩坐到瓦石堆上,一言不發。
姜文羽接着說道:“你可是一個人就把田應材打敗了對不對?連那樣的喪屍都能打敗,你能算是脆弱的人嗎?”
她忽然出聲道:“文羽哥,你是一個很好的人,總是像一個哥哥一樣照顧着我……”
他聽聞此言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用手肘拱了拱她道:“我怎麼就又成了一個哥哥啦?你難道忘記了?我可是你親自認證過的男朋友,我們兩個是讓所有人看見了都會覺得羨慕的一對情侶!”
他又思考了一會兒,“不過說是哥哥也不錯……”田玫從小嘗到的來自兄長的感情都隻有厭惡,要是他是她的哥哥的話,一定會把自己所有的愛都給她。
田玫瞬間瞪大了眼睛。
姜文羽嬉笑着道:“好多小情侶都喜歡玩這一套把戲來着的,你叫我一聲哥哥聽聽……”
隻聽噗的一聲,姜文羽的笑容忽然定格了。
他呆滞地低頭望去,隻見他的肚子中間直直地插着一根白皙的手臂,深顔色的血液不斷地從中滲出,染紅了他的衣服。
順着這根白皙的手臂看去,姜文羽對上了田玫的眼睛,那雙不帶有任何感情的,冷酷的,屬于喪屍的銀灰色眼睛。
姜文羽的嘴巴微微張了張,千言萬語最終隻彙成了三個字,從他口中緩緩脫出。
“為……什麼?”
田玫咬着牙将手從他的肚子中抽出,連帶着一串粘稠的血液,姜文羽被她的力量帶着往前倒去,最終無力地跪倒在地,趴在了她的腳邊。
姜文羽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腳踝,卻被她無情地一腳踹開。
“為什麼你是我的哥哥?!為什麼我要有你這樣的哥哥——”田玫捂着腦袋痛苦地嚎叫着,腳下一滑差點要整個翻下屋頂,但她的身體下意識地穩住了。
田玫踉跄着走向姜文羽,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質問道:“為什麼我要有你這樣的哥哥?!你酗酒暴躁喜歡打人,媽媽不喜歡你!弟弟不喜歡你!我們家裡除了那個人渣之外沒有人願意搭理你!你為什麼要死皮賴臉地待在我們的身邊——”
她說着,差點就要一腳把他踹下,隻是那一腳不知道為什麼正好錯開了他,她踢了個空,身體也不穩,轉而便摔坐在了姜文羽身邊,大聲哭泣起來。
姜文羽剛剛看見田玫的眼睛了,他很清楚,田玫把他認錯了,他的口誤使她将他錯認成了田應材,于是所有的恨便都積攢在了他一人身上,他明白的……
隻是她不能再這麼痛苦下去了,他得做出些什麼……
姜文羽撐着屋頂,竭力地将一隻手覆在她的腦袋上,将自己的控制能力發揮到極緻。
“你不會有事的田玫…我不會讓你出事的……”姜文羽咬牙喃喃地道,嘴角邊溢出血來。
還好他的控制能力起作用了,田玫不再哭泣,而是愣愣地盯着他。
“不知道現在的我…在你的眼裡是什麼樣子的呢?”姜文羽溫柔地直視着她的眼睛,不時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血液還在不斷流出,“本來我想着,你恢複了…正好外面也安全了好多…我想着,帶你去見見我的爸媽……”
他的聲音啞了,“可是現在好像做不到了……”
姜文羽不知道為什麼田玫的這一擊的威力那麼大,大到他的血根本沒法靠喪屍的力量止住,他的眼前已經開始隐隐發暗……
一時間,他忽然想起了那個小徐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小徐說他是一個赝品……是啊,他連自己是怎麼變異的都不清楚,在所有特殊喪屍裡面,他不就是最弱的那一個嘛……他真的太弱了,就是這種軟弱,才造就了現在這幅場面。
“我的力量太弱,和你們這些天才般的喪屍比起來,根本算是微不足道……”姜文羽将喉中的血咳了出來,聲音才終于清晰了許多,“我保護不好你,保護不了東區……”
田玫盯着他的眼睛,眼神中忽然像是有什麼東西亮了一下,使得她緩緩地張開了嘴,如玫瑰花瓣般的嘴唇上下開合了一會兒。
“姜……文羽?”
“是我……”他的嘴角往上牽了牽,眼中落下淚來,“我是…姜文羽,你終于……認出我來了?”
田玫眼中那一瞬的光立刻黯淡了下去,嘴巴也不再開合,如一個壞掉了的木偶一般沉寂了下去。
姜文羽眼中的光也落下,他體内的血已經流盡了。
他撲通一聲倒在了屋頂上,覆在田玫頭上的手無力地滑落了下去。
“如果我的死亡可以喚醒你的話,那我也算死得其所,這一輩子搭在了你身上,不算白費。”
“我的家鄉在中心區,我想回家。”
“你要是能清醒過來的話,就代我回家去看看吧,看看我的父母是否健康,是否成功挺過了這次喪屍危機,要是你能和他們相識的話,就當他們是你的父母吧。”
“這算是我的一門私心,你要是真心愛我,就幫幫我……”
姜文羽在倒地之前,在他的臉剛剛好湊到田玫的臉前之時,他做了這一輩子最任性,但絕不會後悔的事情。
二人的雙唇短暫地相觸了一瞬,他在陷入黑暗之前率先閉上了眼睛,于是雙唇相觸的柔軟,和那令人留戀的玫瑰花香,永遠地停留在了他生前的最後一瞬。
鮮血從姜文羽的身下流出,一直流到屋檐邊,滴滴答答地落在了田玫家的院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