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死亡可以喚醒你的話,那我算死得其所,這一輩子搭在了你的身上也不算白費。”
“我的家鄉在中心區,我想回家。”
“你要是能清醒過來的話,就代我回家去看看吧,看看我的父母是否健康,是否成功挺過了這次喪屍危機,要是你能和他們相識的話,就當他們是你的父母吧。”
“這算是我的一門私心,你要是真心愛我,就幫幫我……”
……
這些話語帶着一個熟悉的聲音,逐字逐句地進入了田玫的耳中。
那聽起來像是姜文羽的聲音,她記得大概幾分鐘之前,他們還在一起賞月,然後她不知道自己是聽見了什麼,還是看見了什麼,竟然在姜文羽的懷裡就這麼睡了過去……
那未免也太羞恥了吧?!田玫幾乎可以料想到自己醒來後,面對姜文羽時通紅的臉了!她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卻意外覺得這一覺睡得實在是不舒服,一醒來頭暈眼花的。
田玫仰頭望向那輪明月,星空在一片眩暈中被攪得混亂異常,隻有這輪月亮還是那樣的皎潔明亮。
“姜文羽…這月亮亮得都要把眼睛給我晃了,今天真不該聽你的出來看月亮……”
田玫一邊說着,一邊扶着腦袋竭力穩住自己的思想,她伸手往旁邊摸了摸,但除了空氣之外她什麼都沒摸到,這才迫不得己地扭頭往身旁看去。
還是什麼都沒有。
但她的餘光下方卻莫名出現了一個身影,一個不好的猜測隐隐在她的腦海中浮現,但這時的她并未覺得這猜測是有可能實現的。
田玫不安地低頭看去,地上趴着一位成年男性,身形極似姜文羽,甚至連穿着打扮的風格都和他一樣,但他的面部朝下,所以并沒法看出來他是……
幾毫秒過後,田玫看出來了。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忙蹲下身去摸他的氣息,“姜文羽!”她驚慌地大叫着,将手指貼在他的脖子上,細細感受着他的脈搏。
響亮而有力的心跳聲清晰地傳入了田玫的腦中,可這是她自己的心跳……在現在這種不夠平靜的狀态下,她根本沒法感受出他的狀态如何。
田玫無奈地挪開了手指,卻意外看見了他脖子上沾染的點點血迹。起初,她以為這是姜文羽脖子上流出的血,可她滿手都是血,連帶着小臂上都不留出一絲縫隙,這讓她不得不相信——這是她手上原本的血……
她顫抖着翻開手掌,沾滿鮮紅血液的手霎時間闖進了她眼中。
田玫的喉中下意識地擠出幾聲求救般的呻吟,眼神往下落去,她終于看見了那灘寬闊得出奇的血泊,這種出血量得是放幹了一整個人的血才能有的……
而這血泊恰好就在姜文羽的身下…他的肚子上被破開了一個大洞……
自己的血手,姜文羽肚上的血洞,聽不出的脈搏聲,指尖傳來的如屍體般的冰涼……如此的種種,都在田玫的腦中隐隐地構成了一副畫面。
姜文羽死前的畫面。
田玫癱坐在地上,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幾步,但一看到姜文羽那狼狽的慘象,她便又急忙爬到他的身邊,想将他整個人都翻過來。
可就在她看見姜文羽的那張熟悉的臉時,不久前發生的那一切,她親手釀造的那一切,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是她把姜文羽的肚子捅了個對穿…是她不留情面地将他求救的手一腳踹開……他死前還想着用自己的控制能力來讓她醒來,可懦弱的無情的殘酷的她,把他最後一絲生的希望給掐滅了。
她是個殺了自己愛人的殺人兇手!
田玫将手撐在姜文羽的身兩側,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将耳朵貼在他的胸口。
以前她也經常這樣幹過,姜文羽的懷抱溫和而有安全感,隻要一貼在他的心口,所有的煩惱和憂愁都會頓時煙消雲散,好像世界就隻有他們兩個人一般。
現在她也感覺世界上隻有他們兩個人。
姜文羽的胸膛已經開始漸漸發硬,原本喪屍的體溫就低,現在的他更是冰冷如一塊冰磚一般,他的胸膛内什麼聲音都沒有,好像原本就是空蕩蕩的一般,整個世界都很安靜,田玫沒能如願以償地聽見他的心跳聲,于是整個世界都像是隻有他們兩個人。
淚水潤濕了姜文羽胸前的衣服,田玫緩慢地起了身,又再次俯了下去,将自己的嘴唇貼在姜文羽的唇上。
一股死氣。
田玫仰身大喊了一聲,然後毅然決然地将手指對準了自己的肚子,狠狠地捅了進去。
什麼感覺都沒有。
她顫抖着手指拔了出來,然後又換了一個位置捅了進去,這次是喉嚨。
還是什麼感覺都沒有。
剛捅出的傷口在幾秒内便止了血,然後奇迹般地恢複,田玫本想用一樣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的,可為什麼自己的恢複力就那麼強?!
淚珠從她的眼眶滑落,這次她将手指對準了自己的腦袋右側。
她畢竟也殺了那麼多的喪屍了,喪屍的緻命點在哪裡她是一清二楚,隻要破壞了大腦,再怎麼強大的喪屍也會瞬間斃命。
隻是沒辦法和姜文羽用相同的辦法離開人世了……
田玫緊緊閉上了眼睛,右手猛地往自己腦袋的方向插去。
“你就打算這樣死了?”田玫的耳邊忽地出現了一個女聲。
那個聲音柔軟而冷靜,是一個很熟悉的聲音,竟使她不自覺地睜開了眼睛。
一位穿着黑色鬥篷的少女緩慢地降落在她的面前,她的雙臂上揚着,動作很輕巧,田玫第一眼看去,竟将她看作了一隻巨大的黑色蝴蝶。
少女的兜帽輕輕滑落,露出了藏匿于其中的柔和清秀的臉,那張臉上不帶有任何表情,銀灰色的眼睛比頭頂的那一輪月亮更加奪目,但田玫敏銳地從少女的臉上察覺出了一絲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