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着急,似乎這幾個字是非說不可的,急得他眼中滑出兩道渾濁的淚來,田玫二人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燭焰在他臉前微微搖晃着,照着少年蒼白的臉龐,他指着女人的屍體痛苦地吼叫着,聲音嘶啞。
“是…是媽…是媽媽!”
田玫的眼睛微微睜大,沉默了許久,突然,她一把擁住了少年緊緊地抱着,少年的淚水啪哒啪嗒滴在她肩頭,打濕了她的衣領。
她這時才注意到,面對着她的櫃台上放了個木制的相框,裡面是一對母子,少年在照片裡笑得很開心。
隻是要是自己早點注意到就好了,明明是很顯然的事情,她卻始終沒有猜到,少年那麼焦急地想喊出媽媽這兩個字時,會有多麼痛苦……
少年哭了一通,從田玫的懷裡掙紮出來,眼睛澄明了許多,其中似乎還少了些許呆滞。
她轉過身,将呆站着的明寶拉了過來。
他愣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輕聲解釋道:“你的媽媽…應該沒辦法再進行救治,你的治愈能力很強,但是對于一個已死之人來說,已經沒有作用了……”
少年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抹了一把淚。
田玫向明寶指了指前屋,他問道:“要走了嗎?”她點點頭。
少年拉住二人,提了個竹籃在料理台邊走了一圈,将看得見的鴨貨熟食全裝進了籃子裡,然後塞到了田玫懷裡。
籃子裡的熟食都很不錯,香味很重也很新鮮,看起來是少年精心挑選的。
田玫朝他鞠了一躬,順手将一張紙條放在料理桌上,然後往外屋走去。
他忙擋在二人面前,作出喪屍的低吼聲,似是想阻攔他們。
“走那邊會遇到喪屍?”田明寶明白了他的意思,問道。
他點點頭,将二人帶到屋子的後窗那邊,指了指窗外,确實是一個喪屍都沒有。
“謝謝你啦。”田明寶抱了他一下,随後翻到了窗外。
田玫在翻出去前轉頭看了少年一眼,他此時正坐在他媽媽的屍體邊,細細啃着一根鴨脖,不知道在想什麼。
可能和她一樣在想媽媽吧。
“姐姐小心一點,我剛看見左邊那家蛋糕店裡有一隻。”明寶蹲在牆角小聲道。
在熟食店裡看了少年的事情後,他似乎就對喪屍沒那麼害怕了,隻是多了些别的心緒,田玫也看出了這一點,寫字給他道:“你膽子好像大了許多。”
他拉着田玫的手拐過這一街角,笑道:“我突然發現,像你這樣的喪屍有好多啊,倒是讓我大開眼界。”
田玫也同樣有這樣的感覺,來南區這麼一趟本是為了見見普通喪屍的,卻沒想到又遇見一個帶人性的。
隻是他們在回去的路上,倒是見到了不少他們想見的喪屍類型。
田玫扭身越到明寶身後,抽出竹棍打暈了從後襲來的一隻女喪屍,尖牙利齒距他的脖子就幾厘米了,還好她反應快。
“嚯!姐姐,還是你厲害!”他有些慌亂地稱贊道。
田玫知道他是在想什麼事情,所以才竟然連身後的喪屍都沒察覺出來,匆匆寫字給他看道:“想媽媽了?”
他愣了愣,然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這不是廢話嘛……”
田玫也該想到的,剛才遇見了那少年,很難不被他的事情觸動,親眼見證母子分别的場景,自然也會聯想到自己的媽媽。
畢竟他們不久前也和梅珊分開了。
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本想再寫幾句安慰的話,卻聽見隔壁的街道吵鬧了起來。
“快點快點!剛才看見有一個女喪屍過去了!”一個離他們很近的男聲傳來。
“姐姐我們走!是警衛!”田明寶忙拉起她飛奔。
多人的腳步聲和槍械的碰撞聲不斷向他們逼近,田玫想看看他們到了哪裡,轉頭一看,身旁右側的小巷盡頭處也正好有一人奔跑着轉頭看來。
黑金色的制服,不是警衛。
是私兵。
田玫那銀灰色的眼睛正好收入那位私兵眼中,他轉變方向大喊道:“隔壁還有一個喪屍!也是女的!”
身後的人頓時多了起來,原本已經失去追捕目标的私兵們現在皆追在新目标之後,田玫二人隻好加快了腳步。
嘭的一聲巨響,一顆子彈從田玫的腦袋旁擦邊而過,有人開槍了。
緊接着又是一顆,還有第二顆第三顆……
田玫的肩膀上被打到了兩次,連忙将田明寶推到身前擋着,因為不痛,所以隻是像被人拍了兩掌一般,她踉跄了幾步,險些讓懷中的籃子掉下,忙又抱緊了幾分。
忽然,槍聲停止了,身後的人好像沒再繼續跟着。
二人大喘着氣,仍舊沒停下腳步,慌張地轉過頭去看,那些私兵果真沒再跟上來。
領頭的一個男私兵咬着牙,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他媽的真會跑!竟然還知道跑進七酒區?!”
旁邊的一個男私兵低聲問道:“好像現在的七酒區換主了是吧?那我們确實别進去的好……”
“你當我不知道啊?!”他怒喝一聲,轉身喊道,“走了各位!這裡我們惹不了!”
田玫擡頭一看,高大的石牌坊上寫了三個金色的大字——七酒區,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私兵不敢進入這裡,但至少算是暫時脫離危險了。
說實話,在南區遇見的喪屍并不算多,僅靠田玫一人也能對付,但這裡還有這麼多巡邏的私兵,她手無寸鐵的就沒辦法了。
“姐姐你肩膀那邊怎麼樣?”田明寶扶着她,擔憂地問道。
她扭頭看了看,血早就止住了,回家清理一下殘留在裡面的子彈應該就不會有事了,便朝他溫和地笑了笑。
他擡頭看了看幾近昏黃的天空,“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家吧。”
等到二人回到東區的區界圍牆時,天剛好黑了下來。
明寶朝隔離屋的方向望了望,田玫知道他還是想去看看媽媽,沖他搖了搖頭,那意思是讓他不要想着闖隔離屋。
今天做的驚險的事已經夠多了,再添一件他們就吃不消了。
田明寶隻好攙扶着田玫回家。
隔離屋内,警衛們已經被這些喪屍的喧鬧吵得煩躁無比,一個男警衛狠狠踢了腳附近的鐵籠,怒道:“他媽的吵個不停!怎麼自從那個跑出去的喪屍回來之後就吵個不行了?!”
另一個男警衛歎了口氣,望向關着梅珊的那隻鐵籠子,“也就這隻女喪屍安靜些了,要是都像她這樣的多好。”
梅珊坐在籠子的中央,呆滞地望向半空,忽然,她好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東西,哀拗地嗚嗚哭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