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在上面的黑色布條,抵着刀刃向外拽就會被割開,寸寸剝落,露出鋒芒銳利的冷光,像一彎高懸在夜空的冷月。
對于“亡靈”大多靠本能行動的生物來說,冷月壓來時,牠直覺想要躲避,但距離太近了。
牠隻能一手抓住這柄“冷月”避免傷害到自己的要害,另一隻手抓向安澄的手腕試圖奪刀。
已經純粹靠意志堅持的安澄很難抵抗,要想讓自己的手腕不被捏碎,安澄隻能迅速脫手銀月,拉開和“亡靈”的距離。
她躲避開來,踩塌了一條座椅的底座,踉跄着摔在了碎木條上。
“亡靈”順利奪刀,看着這隻麻煩的蟲子如此狼狽,忍不住想要笑出聲。
倒在地上的蟲子爬了起來,她表情嚣張得意地望着牠。
與此同時,被握在手裡的銀月在牠的掌心不斷震顫着。
這柄刀刃仿佛擁有自我意識一般地在憤怒地“掙紮”,鮮血順着刀刃的血槽不斷溢出,牠想松開,可是本能告訴自己,松開的後果是這柄鋒利的刀刃會毫不猶豫地紮進心髒,攪碎心髒!
台上的神父看着這一幕,眉頭不禁皺起。
但耳中鑽入一陣雜亂無比令人頭腦發毛的聲響,令他幾乎無法維持“贖罪之夜”的繼續,連帶着整個教堂都搖晃了幾分。
衆人感覺到震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上一刻還在警惕發狠威脅的暴躁男人被突如其來的震動吓破了膽,匕首脫了手,他則一邊驚叫一邊慌忙地抱着頭像無頭蒼蠅一般躲避。
在突如其來的震顫結束後,衆人未來得及反應時,安澄第一時間上前抓住銀月的刀柄,借力砍掉了“亡靈”的半個手掌。
在牠發出嘶啞難聽的痛呼時,已沖到台上神父面前。
銀月懸在神父的眼珠前,鮮血一滴滴向着刀尖彙聚,“啪嗒”落在他的臉上,紅色的液體順着面龐劃過的觸感鮮明。
明明這裡是他無所不能的精神世界,可是此刻,他感到自己第一次知道在這裡被殺死的那些“贖罪之夜”的參與者對死亡的觸感。
嘲哳的聲音還在刺激着他的耳膜,他随時都會被迫喚醒。
神父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他看向少女,她的招式有幾分故人的身影,心頭不禁産生懷念之意。
神父的面容仿佛年久的牆皮般片片脫落,露出一張遍布傷痕的臉。
這張猙獰面龐上挂着淡淡的坦然的笑意,比那張完美假面真實得多。
“你的老師,她還活着嗎?”
……你禮貌嗎?怎麼張嘴就是問人家活不活?
安澄心道,難道這人是佩妮的故人?
等等,不是聊舊事的時候,安澄趕忙将注意力拉回,萬一是他故意轉移注意力的手段呢?
“勞您關心,好着,”安澄嘴上說着,銀月壓近了幾分,幾乎要劃破他薄薄的眼皮,“你們認識?你先把我們放出去,我替你帶個話?”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是真的在考慮是否讓她帶話。
安澄感到與坎德爾的契約的感應像呼吸一般在起伏,但她此刻無法分身去聽清其間傳遞的信息,畢竟契約之間的聯絡無法像通話一般方便。
在安澄想要再次逼迫對方放走所有人時,神父開口應道:“好,那就幫我問問,你的路能到終點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
安澄有些拿不準神父的套路,他在故意拖延時間?等待亡靈的配合?
在她正想換個挾持的方式時,神父忽然伸手推了她一把,安澄心底一涼,但身體在戰鬥中受傷和損耗巨大,一時用不上力氣,隻能倒退幾步,踩空高台邊,無法抑制地摔了下去。
這時,她才發現神父的一推正幫她避開了襲向後心的“亡靈”,而其餘人已離開教堂。
安澄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已經疲憊到極點,竟然對周圍的情況感知都出了問題。
她摔進正在快速粉碎成灰燼的教堂虛空中,感到自身的意識瞬間變得昏沉無比,來自外界耳畔的呼喚變得清晰,精神世界之内的争執也騷動在耳畔。
“瘋子!你要死不要拉着我!”這是“亡靈”凄厲的尖嘯。
安澄隐約看到“亡靈”那隻完好的手抓進神父的胸腔,抓出一團血紅的物品,口中喃喃:“吃掉你!吃掉你!吃掉你才有力氣找新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