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山認出了蕭效。

一眼就認出了。

這人打扮得禁欲清冷，好似不食人間煙火的畫中人，幾個鐘頭前卻與某個Alpha親得火熱。他現在裝出一雙含情目，殷切地給他遞酒。哼，是個朝三暮四的家夥，喬北山心中已有定奪。他伸出手去，故意沒有接蕭效的酒，而是另尋了更合眼緣的，慢悠悠給自己添上半杯。

實際上喬北山今晚一口酒都不想沾，但他偏又好奇蕭效被他直白拒絕後會擺出什麼臉色。

他會黯然神傷，還是惱羞成怒？

很遺憾，喬北山沒有從蕭效臉上看出這兩種反應。蕭效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隻一眼，喬北山就會意了，蕭效是在罵他不識好歹。喬北山心中莞爾，頗具紳士氣度地隔空給蕭效敬了酒，仿佛在說：是啊，我就是不識好歹，你奈我何？

“蕭效，你來了！”

有人隔着四五米的距離朝蕭效奔來，那人腳步匆匆，跟喬北山擦肩而過，喬北山略微放慢腳步側身回看，隻見蕭效小臂剛一動作，那人就自覺接過蕭效手裡的酒。蕭效騰出手來，自然地幫對方扶正了領結。兩人貼得很近在說些什麼，蕭效肩膀聳動，似乎是被逗笑了。

喬北山轉過身去，将那一對親密的身影抛到腦後。

“蕭效，跟你一塊來的那人，是儲備幹部學院的人嗎？那個喬北山？”左嚴好奇地問，他看着喬北山的背影逐漸遠去，最終被層層疊疊的人群徹底擋住，點評道，“确實帥，身闆很正，嗯，比我差點。”

左嚴是個Alpha，跟蕭效算是知根知底的發小。左嚴分化的比較晚，小時候個子也比蕭效矮，所以一直以為自己跟蕭效一樣是個Omega，16歲以後突然分化，緊接着個頭猛蹿，到現在無論是體格還是信息素水平，都已經是個成熟的Alpha了。

蕭效吞了口冰啤酒，甕聲甕氣地說：“我和他不是一塊來的。”他懶得回應左嚴的盲目自信，迅速掃了眼喬北山離開的方向，而後佯作不經意地問左嚴：“給你分的隊友是誰啊？”

“言歡，儲備幹部學院的Omega，我跟她見過幾次，感覺她人不錯，挺好相處的。”左嚴答。他看蕭效眉頭皺着，便問，“怎麼了？我聽宋呈景說，你倆分到一組了，你不願意？”

“剛給人發完好人卡。”蕭效想起宋呈景可憐巴巴追着他的樣子，以及那霸王條款般的“約法兩章”。該死，怎麼就心軟答應了他呢。蕭效咬唇，不甘不願地歎了口氣。

“哈？你朝三暮四的毛病能不能改改？”左嚴扶額，忍了又忍，沒忍住，羅裡吧嗦地讨伐蕭效：“這個宋呈景，我瞧着蠻好的呀，他跟你表白了？蕭效，真不是我說你，你一追到手就急急往後撤，擱誰誰遭得住？怪不得剛瞧見宋呈景蔫了吧唧的，原來罪魁禍首是你。”

“那怎麼辦呢？難不成我要亮出後頸的腺體，讓每一個跟我看對眼的Alpha過來把我按在牆上标記我嗎？”蕭效混不吝道。

說起腺體，左嚴注意到今晚蕭效戴了頸環。一般來說，成人以後隻有處于易感期的Omega才會佩戴頸環或者注射信息素抑制劑來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對于蕭效這種高級别的Omega，哪怕是易感期，也沒有佩戴頸環的必要，因為高級Omega一般不會被普通的Alpha勾引發情。除非這個Omega打心眼裡喜歡這個信息素普通的中低階Alpha。

左嚴有點搞不懂現在的情況，撓了撓頭，問：“話說，你怎麼戴頸環了？你的易感期不是才過去嗎？”

蕭效當然不會說是因為午睡的時候做了個耳鬓厮磨唇齒糾纏的夢，後頸腺體被夢裡的某個Alpha勾引得饑渴難耐，腫痛難受。

蕭效面不紅、心亂跳地跟左嚴瞎扯：“怕人強吻我。”

左嚴不是頭一次聽到類似的話，并未放在心上，一本正經問：“那現在是怎麼說？馬上開始執行實訓任務了，你倆這不尴不尬的……”左嚴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到宋呈景朝這邊走來了。

“蕭效。”宋呈景喚了蕭效一聲，他嗓音有點啞，應該是長久沒跟人說話的緣故。

“咳咳，是宋呈景呐，你好！”左嚴盡力朝氣蓬勃的跟宋呈景問好，腳已經往前邁出，一副要溜的架勢。

蕭效早有預判，伸腿把急欲逃竄現場的左嚴給絆住了，他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氣聲呵道：“你慌什麼。”

左嚴立正站直，臉上擠出個愁眉苦臉的營業微笑，心道：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慌的，除非我的朋友确實做了虧心事。

“宋呈景，好巧。”蕭效出聲道，“我以為你短時間内都不想看見我了。”

“那倒不至于，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宋呈景說。

左嚴不乏刻意地觀察宋呈景聽到蕭效這話的反應，成功捕捉宋呈景眼底沒來得及掩去的怅然和失落。是了，哪裡有失戀了還能保持體面的人呢，都是打起十二分精神裝出來的罷了，隻是不管宋呈景怎麼表演自己的豁達，蕭效都不會往心裡去。

“我來是想問你，要不要跟院裡申請把我們兩個的組隊作廢。”宋呈景走到蕭效近前，一隻腳往前邁了半步，似乎要再走近些，但最終還是收了回去。

“額，可以是可以……”蕭效心道，他不是沒想過把組隊作廢，但問題是現在好像有點來不及了。因為申請要提交10000字的書面報告，然後交給主任，再交培訓方，解綁以後還要重新尋找隊友，在實訓即将開始的現在，尋找同樣有解綁需求的隊友幾乎是一個幻想。于是蕭效心虛地問：“就是現在申請，是不是來不及了？”退一萬步，他寫出來了萬字的報告，周末負責審核的主任也不上班啊。

“嗯，來不及了。”宋呈景面無波瀾地說。

左嚴看看邏輯鍊滴水不漏的宋呈景，又看看神色自若的蕭效，一時間不知道宋呈景這番明知故問究竟存的是什麼心。這宋呈景是真的想跟蕭效劃清界限，還是賊心不死，跑過來在蕭效眼前刷一波存在感？左嚴覺得更有可能是後者。他同情地打量宋呈景，而後以一種佛不渡癡人的語氣說：“那你們就搭夥湊一湊算了，事已至此，拿學分要緊。”

蕭效白了左嚴一眼，左嚴回避掉蕭效的目光，仰頭幹了大半杯啤酒。腮幫子鼓囊囊的，好容易在蕭效的瞪視下咽了下去，心有餘悸地開口讨好蕭效：“大不了下場以後再分開行動嘛，或者跟我一塊，咱們兩隊結盟。”

“行，那就這樣吧。”宋呈景點頭，沒有給蕭效留出開口的機會，“我先走了。”

人還沒走遠，蕭效便擡腿作勢要踢左嚴，左嚴早有防備，敏捷地跳開，但冷不防耳朵已經被蕭效擰住。蕭效一字一句道：“你挺會安排啊。”

“别這樣蕭效，我害怕。”左嚴連忙舉手投降，“哎，我看見我搭檔了蕭效！蕭效，你給我留點面子，求你。”

蕭效聞言松手，就勢幫左嚴捋了捋耳畔的碎發，試圖把剛才揪人耳朵的動作掃蕩幹淨。左嚴以為蕭效伸手要來揍他，慌不疊的往後躲。

蕭效被左嚴狼狽後退的樣子逗樂，冷哼一聲道：“瞧你那出息。你去找你搭檔吧，我去前面跳舞了。”

左嚴聽出蕭效這是放他一馬的意思，提醒道：“你少喝點，小心喝多了被人占便宜。”

蕭效用肩膀撞開左嚴，冷聲說：“我占别人的便宜還差不多。”他已經瞄到有幾個肩寬腰窄的Alpha，不出意外，這幾個應該就是他今晚的樂子了。

左嚴眼睜睜看着蕭效把襯衣領口的扣子往下多解開了三個，他張了張嘴，想說你收斂點吧就當是為了我，但還不等他說出口，言歡就蹦蹦跳跳來到了眼前，把花枝招展要去招惹一衆單身Alpha的蕭效跟他隔開。

“嗨！”言歡拍了拍左嚴的肩頭，誇贊道，“看不出來，你穿上禮服還是挺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