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婷的妝已經在高溫下化了,顔色不均,粉底堆積的地方白得不像話,活像個小醜。
杜文清在此情此景下想到《天女散花》的妝容,還有他們身上演出用的淡金色服裝,立刻把手機裡的那張照片發給了張月婷。
“你帶幾個人,在海市租賃演出服的商家那裡看看能不能找到這件衣服,還有,找到能化小醜妝的化妝師,如果這兩個人是他們的客戶,務必要帶回有用的消息回來。”
張月婷了然,“好的杜隊,那接下來的教堂你自己一個人去嗎?”
杜文清“嗯”了一聲。
他好像突然想起什麼,在網絡上搜索海市新恒信的明星醫生,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于在張月婷的妝全部化完之前找到了顧以甯的照片,鄭重地遞給張月婷,“問問他們有沒有見過這個人。”
“神經外科主任醫師,啊?這就是你懷疑的對象?”張月婷大驚失色地看着他,根本不能把明星醫生與殺人嫌犯聯系在一起。
杜文清神色淡淡:“沒有,隻是碰碰運氣。”
“您這運氣碰得也太驚天地泣鬼神了。”張月婷道,“好吧好吧,我去了,杜隊記得多忏悔哦。”
杜文清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喜歡忏悔的習慣。”
說完,兩人各奔東西,杜文清趕往下個天主教教堂,也在海岸線上,也許走訪完這個,能看到傍晚的海上日落。
橙色的落日周圍會有一圈豔紅色,杜文清由此總覺得落日代表着獵殺。
可想而知的,他又铩羽而歸。
第三個教堂的神父是個左撇子,而王正直說從屍塊的分割角度來看,兇手必定用的右手,這就難辦了。
不過,本來就是心中不成體統的臆想,能指望臆想能成功,他這個隊長就不用每天這麼拼了。
杜文清找了片開闊的草地坐了下去,雙臂半攏着腿,遙遙望着落日,思緒回到了從前。
時述好像是從内陸來到海市的,他在被領養之前從沒看過大海。當他戰戰兢兢提出想讓杜文清帶他去海邊看落日的時候,都已經在杜家待了大半年。
足以見得時述是個多麼不喜歡給别人添麻煩的人。
當時,他已經因為杜父的投喂而有了正常的體重,看起來也很健康,但說起話來還是嘤嘤嗡嗡的,非常怯懦。
杜文清沒少教訓他,原話就是:“你一個男生,說話能不能像我一樣大聲吼出來,你這樣……出去要被人欺負的。”
時述小聲道:“可你知不知道,你每天吼得我耳膜都快破了。”
“行啊,小孩,都知道耳膜是什麼東西了。”杜文清一炸毛,抄起時述的腰杆就拎出了門,邊走邊說:“想去海邊怎麼早點不說,我跟爸兩個大老爺們心思沒那麼細,誰知道你沒見過海。”
十一歲的時述第一次強詞奪理地說:“咱們家有三個老爺們。”
杜文清哈哈一笑,“你不算,你頂多算半個。”
“那怎麼才能變成一整個的老爺們?”
“再勇敢一點,再放肆一點,再成熟一點。但是,是不是整個的,是個僞命題,要爸爸說了才算。”杜文清把時述放在地上,補充道:“要我說了才算。”
時隔近十年後,時述拿着大學錄取通知書,“啪”的一聲甩在了杜文清面前,“哥,我現在算不算了。”
杜文清“啊?”了一聲,“算什麼?”
“算不算老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