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張談瀛無奈地歎了口氣,命令他的貼身婢女:“把府中下人,無論男女,都叫來會客室,另外,把府中下人的名冊也一并拿來,讓淩二公子親自點!”他又回過頭看向淩寒:“這下總行了吧。”
淩寒見目的達成,心下一松,也不過多拿架子。他向前抓住張談瀛的衣袖,笑眯眯地掃了一圈周圍,用人們正馬不停蹄地趕過來;最後,淩寒的目光定在張談瀛臉上,他仍然擡着眼睛:“真是太麻煩三公子了,你都不知道我為這案子多麼頭疼。倒是叨擾了三公子念書。”
張談瀛眼見淩寒變臉真是比翻書還快,但看着淩寒滿臉真情實感,甚至帶着些谄媚,不陰陽怪氣,淩寒确實是……挺漂亮的。突如其來的想法鑽進了張談瀛的大腦,他的喉嚨哽住了一般,半晌才說:“也……沒有,舉手之勞罷了。”
成群的用人在外院候着,饒是淩寒,看着這誇張的陣容,眉梢也跳了跳,這麼多人,哪怕是要造假或代名,這麼短時間内恐怕也很難做到吧。淩寒默默地想。但他面上不顯,隻公事公辦的将他們對着名冊一一清點看看是否對應。點完最後一人,淩寒感覺口幹舌燥,心裡生出一種解脫之感:終于,完事了。
這份名單也沒什麼問題,用人們也沒什麼問題,張談瀛也沒什麼問題。隻是淩寒心裡總是有些不安。淩寒拜别了張談瀛,出了張府。出門時來桂與阿木還在外頭掃雪,來桂熱情地與淩寒揮手告别:“公子慢走!”淩寒微笑着點點頭。
張談瀛目送着淩寒走遠,待到淩寒走出他的視線,他笑容收斂住。“來桂,阿木。”
“在。在。三爺還有什麼吩咐?”
“下次淩寒再來,盡量就不要讓他進了。如果找我,就說我不在。”
“哦哦。……嗯?”來桂與阿木皆是滿頭黑線,但是主子們的事他們也不敢多嘴。他們反應過來,張談瀛已經進了府裡,“砰”的一聲帶上了大門。
這邊淩寒已經挪遠了,但腦中的思考卻沒停下:按理說,守門的來桂既然聽到了聲音,為何沒有任何反應,真真是像他所說的“看那兩人沒有威脅”麼;張談瀛自家門口埋了人,他為何一點也不關心案件進展;而且張談瀛的态度為何遮遮掩掩;但若真是張談瀛所為,那他為何又将人扔在自家門口,這是很冒險的,哪怕現在無人發現,過了幾天化雪,那屍體必定是會露出來的。
淩寒想不明白,隻好先去于家調查。
但是淩寒是很不願意接觸于正夔的。
早幾年,于家與淩家生意往來很密切,兩家長輩關系很不錯。再有,淩家姐姐那是一個風華絕代,于正夔隻一見便紅了眼,想要把人收入帳中。淩家初來洛陽,并沒有過多聽聞于正夔那些風流債事,加上于正夔隔三差五便瘋狂地制造“巧遇”,幾乎把追人的手段用了個遍,淩楣終于在他的窮追不舍下點頭了。兩家人也歡歡喜喜地定下了婚期。但是,此時,十分不巧:淩寒來了。彼時淩寒從維揚升到洛陽,也是在蕭喆院長手底下工作。當時淩寒奉命徹查一朝廷要員開瓦子的勾當,而且當時調查小隊并沒有大張旗鼓,而是假裝客人暗中潛入了瓦子,決定從内向外,先探清楚内部結構再進行下一步動作。那個瓦子的身份認證手續十分嚴格,淩寒等人好不容易蒙混過關,正當淩寒準備松一口氣,他竟然看見了——
笑得餍足的于正夔。
于正夔!
淩寒與于正夔隻有幾面之緣,每一面,于正夔在他跟前都裝的溫和有禮、謙謙君子。但是此刻,這位“好君子”正在瓦子裡污言穢語、“群情激奮”。好樣的,他竟然還敢玩多人運動!淩寒想到這樣赤果滾在床上厮混的浪蕩公子,居然要成為自己未來姐夫!是可忍孰不可忍,淩寒登時就炸了。
“你在幹什麼,給我滾下來!”
于正夔顯然沒有想到,在這種私密場所竟然能碰到他的小舅子。他一愣,趕忙手忙腳亂地穿衣服。還不忘幫他身邊的小美人蓋上被子遮着。
“你真是好樣的。呵呵,你父母誇贊你至純至性,果真啊。”淩寒冷冷地瞪着他。
“我……”于正夔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自然是百口莫辯。他想着要不然破罐子破摔,淩寒卻沒有給他任何狡辯的機會。
“這婚愛誰結誰結,我姐就不陪你玩了。”
聽到這句話,于正夔終于來勁了,也撿起了他公子哥的頑劣,也不顧此刻他衣服亂七八糟的狼狽,他厲聲道:“你又算什麼東西,你姐都沒說話呢,你說不結就不結?”
“是啊,你覺着淩楣心裡是你重要還是我重要,當然我說了算,怎樣?”
“呵,這還輪不着你說話!我告訴你,我可是跟你姐上過床了,現在退婚,她不就是個不完整的女人。我看,全洛陽還有誰敢娶她。”
“喲,”淩寒見于正夔一幅得不到幹脆毀了淩楣聲譽的陣勢,心下火更大了,“上個床就不完整了。你是掏了她的心肝脾胃腎還是怎樣呀?怎麼也不想想自己,被那麼多女人玩過,你是——千瘡百孔了,于哥?到底是我姐上趕着嫁你還是你趕着憑我姐的條件和外貌來吹噓你的能力啊?”
淩寒翻了個白眼:“沒用的人才會想用結婚證明自己的價值。”
“廢物。”
“你!”于正夔簡直氣急敗壞,但是,迎着瓦子裡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看客,他要打人,臉就真的丢大了。他最後隻悶悶得憋出一句:“你等着!”
而淩寒,不僅沒有等着他日後的瘋狂報應,甚至沒有等到他把話說完——淩寒根本就不想理會他,直接轉身潇灑地走了。
于正夔倒真沒有讓淩寒後悔的本事,就連淩寒調查瓦子一事,他也沒有辦法使絆子。最後,經這麼一鬧,婚事當然是辦不成,而淩寒和于正夔的梁子,就這樣結下了。
此刻淩寒正站在許久未“領教”的于家門口,一時猶猶豫豫,正在與自己進行心理建設,當然,還有心理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