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容晟與那雙夫妻兄弟之間的苦仇,她未曾親身經曆,說不出爹媽手足的話來勸解。
“我隻問你,你有多少把握?手中還餘下多少人?”俞溪擺出不想聽廢話的樣子,上半身微微偏向容晟的方向,言辭間的情緒被收斂,“至少得讓我知道,用上玉佩的那日,我是會被保下來,還是會被幾十大闆直接送走?”
容晟笑了笑,見那塊玉佩自俞溪腰間被解下,歪着頭眨眨眼。
“一年,我能把他們都處理幹淨。”見俞溪仍舊面露猶疑,容晟暗暗歎了口氣,“見過皇家子弟清楚這些秘辛的都是少數。隻要姓容,衣着不凡,動手之前都該查查的。”
所以是能保證給自己一個緩刑?俞溪擺弄手心裡的玉佩,深吸一口氣後站起身。
“監鎮府那頭,你多注意。”她信任容晟易容的本事,忽地眉尾一挑,“有了消息記得告知于我。”
能白拿的消息,不拿是傻瓜。
容晟寬大的袖袍柔順地垂下,拱手作揖:“是。”
*
日子溜走的很快,快到一眨眼的時間俞昙就要再買幾身新衣裳,快到枕風的名号已然在悄無聲息之時傳遍玉州的大街小巷。
俞昙在桌邊給繡繡寫信。
俞溪搖着扇子站在門邊。
樹影錯落斑駁間已然又是一個春夏。
“小昙,榮榮她們來找你了。”俞溪輕輕叩了兩下房門,躲在俞溪身後的幾個腦袋探出來。
“再等等——我馬上就寫完了!”俞昙的尾音拉的長長的,俞溪随手揉了一把背後不知道哪個小孩的頭發。
“走吧,給你們備了零嘴,我們去亭子那邊等俞昙好不好?”
小孩總是好哄的,聞言看去就被亭子邊架子上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吸引了注意,一個梳着雙丫髻的小女孩喊了一句“那我們等你哦!”就跟在俞溪身後走了。
正看幾個小孩稀奇地觀察手中的木坨坨,有丫鬟走到俞溪身側附耳低聲說道:“孔三夫人又有請了。”
俞溪額角狠狠一跳,甚至有點懷念那個一年前眼高于頂誰也看不上的俞慧。她不好說俞會到底是怎麼想的,偶爾遞遞帖子一群人聚一聚倒也罷,隻是不成想對方會上門主動講起一個“俞”字。
“您說笑了。”俞溪笑眯眯地看向主座上同樣滿面笑意的俞慧,“若是俞山那死人真與您母家攀上幹系,那也是辱沒了門楣。”
從前無權無勢就能抓住所有機會摧殘家裡人,若是真讓他狗仗人勢了還得了?
她基本能确信俞慧沒把自己當回事兒,畢竟随便打聽打聽都能知道俞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賬。青州俞氏不該與他有關,更不能用他來和俞溪談親近。
因而俞溪答話自然是一點都不客氣。孔家内部争權奪利基本是無果的,當年不善待一個孔颍義,如今出不了一個扛事兒的人,她也不怕俞慧。
俞慧臉上的笑容全然不加掩飾地變淡,俞溪依舊八方不動地維持着小輩的禮節。氣氛就這麼凝固,直至俞慧的神情軟和下來。
“是我心急了,隻是你身上終歸還是流着他一半的血,你若不喜歡我便不提了。”
真的有夠惡心的。俞溪有點麻木地看着俞慧那張漂亮得令人心驚的臉與眼下脂粉蓋不住的青黑,有些疑心她當初選擇一個孔老三究竟是不是被她的父兄喂多了這種洗腦包。
“我無意冒犯您,隻是有的人确實是隻會煞風景。”
她瞧見俞慧深深歎了口氣,聽得一陣倉促的腳步聲。
“娘子,你瞧我今日給你帶了什麼回來?”不可思議的,俞慧的臉龐上露出一個無比縱容的笑。
俞溪按捺下複雜的神思,見孔老三抱着一隻幼犬步入堂内湊到俞慧面前邀功。
等等,他們兩口子的畫風居然是這樣的嗎?俞溪目瞪口呆地看着俞慧無比耐心地接過那隻還隻會嘤嘤叫的狗崽子,不知如何言說心中的驚異。
孔老三逛窯子喝花酒一樣不落下,卻僅僅是被人稱為風流浪蕩子,甚至還有不少姑娘眼巴巴地想嫁到三房。
“這位是?”終于注意到坐在另一側的俞溪,孔老三打量了她一番,露出恍然的神情,“枕風坊的老闆?”
俞溪點點頭,見對方眼珠子一轉回應道:“我家娘子與府内那群姑子婆子沒什麼話說,成日無聊的很,你若是願意多來陪陪她也好。”
他不像其他孔家人時時刻刻披着一層斯文的皮,即使是在外人面前也毫不掩飾自己對俞慧的依賴。盡管俞溪隔着幾步遠都能聞見對方身上的酒味,看見他衣襟上的脂粉,卻在這麼個場景下恍惚有一瞬間錯以為二人真的恩愛無邊。
揣着滿肚子困惑,俞溪才出孔府的門走了不遠就險些被拽住。
下意識反擰對方的胳膊,對方的慘叫聲在巷子裡驚起。俞溪皺着眉頭,瞳孔中倒映出孔老三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