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喬望津的電話是晚上打來的，祁溫玉正在削一顆蘋果。
蘋果是他精心挑選的，個頭勻稱，圓潤飽滿，費了好久才選出來，水果店老闆将他挑好的蘋果打包裝進果籃，又貼心寫上“早日康複”四個字。
祁溫玉削蘋果的時候，溫潤的指節握着水果刀，不出幾下就将蘋果皮削得幹淨，露出内裡漂亮光滑、散發着清香的果肉。
如果林世清在的話，這顆蘋果當然是削給他吃的，奈何他一看見祁溫玉，就像看見了人類曆史上最不能原諒的人。
吹胡子瞪着眼，揮舞着手臂，指揮護工将祁溫玉趕出去。
護工當然沒有那麼做，恰好護士進來通知，林世清還差最後一項檢查沒完成。
小老頭被人推走的時候，激動的情緒還未平複，憤怒在每一條皺紋裡湧動，可以說是憤瞪着祁溫玉離開。
安靜的病房，祁溫玉平靜地将果肉分好，沒人吃，他便心安理得地享用。
蘋果很甜，果肉咬起來在齒間斷裂，發出咔嚓的輕響，雖然口感爽脆，但不妨礙它是一種無聊的水果。
怪不得單織芙不喜歡。
“你跟簡氏是什麼情況？”
喬望津的聲音在手機裡頓了許久才說道，他的措辭強硬，與以往的吊兒郎當相比嚴肅得不行。
祁溫玉扔了剩下的半顆果子，淡定道：“沒什麼情況。”
“……”
短暫沉默過後，喬望津暴走：“你先别他媽的給我這麼淡定！你知不知道簡氏有多厲害！在S市，隻有我家老爺子敢與他們碰一碰，那些後起之秀，巴不得離他們遠點，要不就腆着臉地去巴結人家！你說你去招惹他們幹嘛！”
對于喬望津的暴走，祁溫玉依舊淡定，他抽過紙巾，擦拭手指，慢慢叙述：“全球華人富豪排行榜第一名，家族企業承接四代，積累的财富，将S市翻個底朝天也不在話下。”
祁溫玉确實有魔力，他是一個極其優秀的領導者，卓越的見解與自信的談吐，喬望津明明内心在生氣，聽了他的聲音，莫名其妙被撫平了。
“你他.娘的也知道……”喬望津咕哝，倒是沒有太生氣了。
喬望津在心裡也并不是在怕姓簡的那幫人，事業處在起步階段，頻頻被人阻撓打攪，他的心裡确實窩火。
況且，按照宋志文所說，這件事貌似是祁溫玉先做的不地道。
“喂……”喬望津有點難以啟齒，“那…那…宋志文說你搶了人家女朋友是怎麼回事？”
喬望津再怎麼不着調，也知道别人的女朋友是不該搶的。
而與祁溫玉有關系的女人隻有一個。
喬望津有點捋不直舌頭：“單、單織芙……”
“我不承認。”
祁溫玉斂眉，眼中蔓過戾氣，又緩緩平靜。
因為他看見林世清回來了。
林世清被推着回來，他的最後一項檢查已經做完，人坐在輪椅上，身體像是笨重的石塊，臉上的沉怒已然平靜，但仍冷着臉，擺出一副甯折不彎的樣子。
祁溫玉知道林世清在想什麼，他惱他怒他，無非是覺得他現在提出辭職，是在斷送大好前程。
他是他的學生，他在可惜他。
林世清臉上是那種固執的、任憑怎麼勸說都不會改變的表情。
“我不承認。”
祁溫玉的聲音轉了彎，他在回答喬望津的話，眼睛卻是在看着林世清，帶着一種輕描淡寫的挑釁與淺薄的尊重。
先不說那些關系是空穴來風，就算是真的，他也不承認。
祁溫玉的聲音不算小，他要讓林世清聽見他接下來說的話。
“簡氏盤踞國外，是因為早些年發迹之時來錢不幹淨，而且上一任掌權者突然辭世，留下的爛攤子夠他們自己人收拾，我們目前要做的，就是堅持好自己腳下的路。”
換而言之，無論林世清說什麼，祁溫玉是一定要辭職的，他還有另一條路必須要走。
突然之間，林世清的臉蒼老得可怕，曾經矍铄的眼中依稀含着淚。
他被人扶到床上都還努力擡着頭看着祁溫玉。
“你從商，是為了她吧……”
“我和他爺爺是朋友，也算從小看着她長大，後來也從你母親那裡知道過她的事。”
林世清說：“那孩子随性慣了，你母親很明顯不喜歡她，她就那麼愛錢嗎？逼你從商。”
祁溫玉想：如果單織芙愛錢就好了。
如果這樣，他會慶幸她愛錢，并且他有賺錢的能力。
林世清做了一次檢查太累了，累得喉嚨裡發不出聲音，他朝祁溫玉擺手，示意他先走。
祁溫玉轉身，在走到門口的位置，小老頭似乎氣不過，他在病床上掙紮起半邊身體朝祁溫玉喊道：
“你和她的婚禮我是不會去參加的！”
祁溫玉腳步一頓，他知道林世清同意了。
在涼爽的夜晚，祁溫玉難得收斂所有冷漠。
“謝謝老師。”他垂眸感謝。
………
裡·範剛與M國那邊通完電話，居然不是少爺接的，那邊說少爺處理完公司的事，就飛挪威了。
仔細一串，裡·範就理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雪意小姐在挪威。
自從桑琦嫁給簡益卿，雖說在家裡沒什麼地位，但雪意小姐在名義上是少爺的妹妹，況且為了織芙小姐，他也會去一趟。
果不其然，正想着，挪威那邊的電話來了。
“裡·範。”電話裡隐約能聽見屬于另一座城市的風聲，“給我定回國的機票。”
“一張就行。”
看來是沒勸動雪意小姐。
“咱們在國内不能久待的。”
“我知道，請給我定去香港的機票。”
那邊又交代了一些，裡·範拿筆在記錄，突然想到什麼，說：“我見到他了。”
“他與高中時很不一樣，那雙眼睛，我從來沒在一個少年人身上看見過那麼冷淡又淩厲的眼神，少爺……聞哲少爺，我是說，這次你挑釁的行為有點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