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醫生對她并不溫柔,她漂亮的嘴唇腫起來,嘴角也紅紅一片。因為麻藥效果,唇角翕動間流下一絲口水,像早晨晶瑩的露珠。
祁溫玉一點沒嫌棄,用手指一點一點給她擦幹淨,她在濃重的消毒水氣味中,隻聞到了他身上幹淨的檸檬香。
祁溫玉說:“還有三顆。”
他擦着唇角的手慢慢揉上她泛紅的紅唇,眼神裡晦暗不明:“織芙,這些是我的。”
那是她第一次看清他,并不像平時表現出的青澀冷漠,就像埋藏在牙床下的智齒,在他好好學生的皮囊下,對她有着絕對的占有欲。
那時兩人才在一起不久,在此之前她追了祁溫玉不少時間,祁溫玉前期的冷淡讓她樂意見得如今的他用如此溫柔又強制的方式對待她,她更樂意看見單織璃面對他倆親密時花容失色的表情。
這一切都很好,一直到自己信仰破滅,她對着單織璃,對着祁溫玉,對着自己發出最後一擊……
“你是那天那個病患的朋友吧。”
逐漸被人從記憶裡喚醒,單織芙的睫毛在經曆些微顫動後緩慢睜開,明亮的燈光下,一時間什麼都看不清。
“真的是你啊,我沒認錯!”
适應了一會,面前站着個小護士。
單織芙對小護士沒什麼好印象,随意敷衍了一下,從椅子旁邊抽出一本雜志。
醫院為了讓病人在等待期間可以打發時間,準備了不少雜志。織芙随意抽出一本,竟然就是自己的。
《橘林》去年的秋季刊。
很簡約的暗紅拼色夾克,搭配了一條黑色闊腿皮褲,忘了是哪個品牌贊助的,隻記得衣服穿起來滑滑的涼涼的,漂亮的都是不保暖的。
那時候單織芙剛美黑不到半年,眼神看起來都勁勁的不好惹。雖然現在也不好惹。
“這個……是你吧?”
小護士指着雜志封面上的人物試探着問。她一點沒發覺織芙不想理她,自顧自的承認了,“這個就是你,醫院裡有很多你的雜志,那天我就覺得你很熟悉。”
織芙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前天她陪成瑤來醫院,在祁溫玉身旁幫忙的那個護士。
好吧,她和其她讨厭的護士不一樣。
“你怎麼認出我的?”
織芙指的是現在,她很想知道,她戴着口罩穿這麼嚴實,祁溫玉和她都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啊?”小護士小聲叫了一下,“因為你的身上有一股好聞的香味。”
她說的應該是香水,單織芙因為工作,會有噴香水的習慣,但今天她沒噴,應該是腌入味了。
香水都不知道,這人真土,織芙總結。
小護士又說:“是一股曬過太陽,淡淡的橘子味。”
這人鼻子也不好使,她噴的不是橘子味的,而是櫻桃味的。
織芙想開口糾正,話沒出口,被人打斷。
護士站裡有人朝這發号施令,“徐麗桃,偷什麼懶!4号診室需要止血棉,快去送!”
織芙看了一眼,是剛才那個在CT室門口将自己攔下來的護士在說話。
面前的人顯得很不好意思:“我去一下。”
織芙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她飛一樣的去了,又飛一樣的回來。
織芙其實想說她可以慢一點,反正她要等祁溫玉也不會走,卻沒注意到這是她的工作。
“這是止血棉,診室裡有人在流血。”
徐麗桃氣喘籲籲,她拉下口罩很專業的重新換了一個才對織芙說話。
就在這短暫的十秒裡織芙看清了她的臉。
一點不意外,一張普通的臉。
除了皮膚白皙找不出任何一點優點,普通至極。
她也不化妝,眉毛淡淡的,因為工作眼睛裡透露出疲憊。
單織芙問:“剛指揮你的是你領導?”
徐麗桃答:“不是……和我一樣是實習護士。”
那她為什麼能指揮你。
織芙沒問出口,從剛才與這兩人的幾句交談中其實也能勉強知道。
護士站的護士一口本地口音,白色護士服下都穿着名牌。
而面前這個,是個外地人。
外地人想在S市體面的生活下去,不容易。
“她脾氣是不太好,但這都是因為工作,昨天她還請大家喝咖啡呢,那可不便宜。”
雖然徐麗桃沒說,那些咖啡裡并沒有自己的。
外地人能進這家醫院實習,證明自身實力不錯,偏偏是個這麼軟的性子。
單織芙突然不想和她說話了,這個軟弱的人隻會帶給自己負面情緒,她突然有點煩躁起來,問:“你爸媽呢?”
徐麗桃微愣了一下,有點自豪的笑了:“我爸爸是醫院保安,還是祁醫生介紹來的呢,不過今天不該他值班。”
哦!原來就是他啊!
單織芙冷笑。
她很想說,你爸很壞,他今天罵我。
所以自己也應該站起來,對着面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破口大罵,連帶着把她爸爸的那份也罵回去。
一個人怎麼能把生活過成這樣,軟弱可欺,沒有精神,沒有欲望,沒有盼頭。估計她連時尚是什麼都不懂,也不會化妝,分辨不出粉餅和腮紅,睫毛膏和染眉筆,衣服撿地下商場最便宜的穿……
但是罵她的話在看見她眼睛裡的柔軟時峰回路轉的停住了。
于是單織芙說:“豆沙色。”
“……嗯?”小護士不解。
單織芙把雜志收好,放回雜志架,她看見CT室裡祁溫玉準備出來了,就再顧不上别人,但還是強迫自己把話說完。
雖然還是有一丢丢的不耐煩和無語。
“以後買口紅就買豆沙色,你皮膚白,擦這個會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