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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間。
冰涼的鏡子裡倒映出自己的臉,冷沉的眼睛裡有着難以察覺的強烈情緒,祁溫玉拘了捧涼水潑在臉上,好半晌,才冷靜下來。
他開始洗手,林老師的話響在耳邊。
“手上有傷口就不要去診室了,放射室的劉睫最近休産假,新來的妹子忙不過來,你去幫一幫。”
在涼水的沖洗下,掌心的血線越來越明顯。
細細的、很長很深,她用了大力氣,好在已經結痂,在掌心呈現出突兀的深褐色。
祁溫玉面無表情的用力,那條深褐色的突兀慢慢繃緊,以至于裂開,滲出鮮紅的、米粒大小的血珠。
痛。
但不算太痛,足以讓他死水般的心湖動顫。
這是單織芙帶給他的。
六年來代表自己還活着的證明。
在衛生間簡單收拾了一下,祁溫玉準備出去,迎面進來兩個護士。
簡單交際過後,錯身之時聽見她們小聲嘀咕。
“又逮住幾個?這都第幾次了,這群女大學生都不上課的嗎?”
“聽說這次這幾個還是從A樓先上來,還挺聰明,一看就有研究過咱們醫院地形……”
“祁醫生剛走,他估計都還不知道……。”
對于擾亂秩序者,醫院自有醫院的一套處理方式,祁溫玉本不在意,卻在聽見她們的下一句時腳下一滞。
“這次那個帶頭的還有點不馴,吵着鬧着要舉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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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糾紛調解室。
說來有點好笑,從小到大還沒誰能讓她單織芙罰過站。
也算她倒黴,隻聽見女大學生的前半句,沒注意到她的後半句,結果在踏上A樓樓梯那刻,她們幾個就被保安抓了個現形。
因為混亂她的腳還被崴了一下。
醫院保安大概五十歲上下,普普通通的外貌走路上都不會引起旁人注意,他操着一口外地口音,拿着橡皮棍子裝模作樣在桌上敲了一下,發出的聲音讓那群女大學生瑟瑟發抖。
“你說說你們!身體木有問題來是麼醫院?”
“你們這樣是擾亂醫院秩序,完全可以報警抓你們!”
拿着雞毛當令箭。
執勤期間不在執勤口待着,還敢滿醫院的亂跑。
單織芙冷冷阖眼,她要舉報他。
“你們哩監護人呢!把監護人哩電話報給我!我倒要看看有這樣哩孩子,作為父母哩他們覺不覺得丢臉!”
保安的聲音仿佛裝了喇叭,女學生中有好幾個已經因為他的大嗓門兒哭了,嗚嗚聲一聲高過一聲。
或許是聽見哭聲,大叔心軟了些。
他指着那幾個女學生:“去,從犯去那邊站着。”
手指一彎指向織芙,“先從主犯開始。”
單織芙:“……”
她絕對要舉報他!
保安來到織芙面前,喇叭聲就響在面門:“你,就你,把監護人哩電話報給我……”
單織芙口罩下的嘴唇抿住,手在身側緊握成拳。
“父母養你不容易,他們教出來哩小女娃,不知道好好讀書,淨知道來醫院搗亂……”保安兀自說着。
織芙緊緊咬住牙關,口罩下的表情已經一黑到底。
她臭着臉擡手摸上口罩邊緣,就在即将摘掉那刻,調解室的門突然被人打開。
單織芙還沒看清來人,就親眼目睹保安一秒變臉的技能,谄媚和殷勤在他臉上展現的淋漓盡緻。
“徐叔,物資到了,大門在卸貨,這裡我來處理。”
“欸,我馬上都去!馬上都去!”保安大叔說完也顧不上她們,馬不停蹄地離開。
奴顔婢膝!
織芙吸了口涼氣。
她絕對要舉報他!
祁溫玉的聲線一向偏冷,此時此刻更有種無情的涼薄。
他的視線從織芙身上掠過,來到角落裡那群女大學生。
“醫院裡有攝像頭,影響公共秩序這種事不用我說你們也知道是什麼結果。”
“是想被拘留,還是被退學?”
女孩子們經曆過剛才,又聽見他的這些話,早已吓得嗚哇大哭起來,哪裡還想的到什麼帥哥。
祁溫玉冷聲說:“今天你們做的事将全部記錄在檔,這次我就不追究了,回去在你們的群裡告之一聲,下次要是有人再來搗亂,這些,包括之前的所有将打包發往你們校長的郵箱以及本市公安訴訟台。”
織芙的口罩下撅起個嘴。
切,裝什麼裝。
這叫什麼,打個巴掌再賞顆糖?這些隻對那些小妹妹有用罷了。
祁溫玉詭計多端。
織芙在心裡冷哼了一聲,不知不覺間臉色已經比剛才好了不少。
祁溫玉的一席話讓女孩子們如蒙大赦,迫不及待攙扶着離開。等最後一個人也離開,調解室裡安靜下來。
沒了哭聲,醫院裡居然這麼詭靜。
織芙還有點不适應。
祁溫玉從說話起就一直站在門口,逆着光線,讓他的身材顯得十分有型,職業裝下結實的雙腿,精瘦卻十分有力的腰身,讓人陷入無限遐想。
如今隻剩兩人,他的視線自然就來到織芙身上。
織芙被盯的渾身不自在,她還在想,今天自己裹這麼嚴實,總不至于被他給認出來了吧。
下一刻就見他說:“口罩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