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莫忘夏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就是莫驚春都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莫戀雪，第一時間就撕心裂肺的尖叫“忘夏不要！”

可還是晚了。

在所有人驚恐到極緻的目光中，在趙氏和莫失儉呆滞的神色下，話音未落的莫忘夏沒有絲毫猶豫，将全身的重量和所有的絕望，都傾注在那隻緊握刻刀的手臂上！

——手臂帶着一道決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線，狠狠回折！

鋒利的刀尖，在滿堂驟然爆發的、混亂到極緻的尖叫聲中，精準而狠厲地刺向她自己那蒼白纖細的脖頸！

“噗！”

一聲沉悶得令人牙酸的、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響，清晰地穿透了滿屋的尖叫和風雨的咆哮。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徹底凝固。

燭火瘋狂搖曳，将莫忘夏僵立的身影投在牆壁上，扭曲成一個巨大而猙獰的暗影。

她仰着頭，眼睛瞪得極大，幾乎要裂開眼眶，死死地盯着頭頂那被油煙熏得發黑的房梁，目光空洞，仿佛靈魂已經脫離了那具殘破的軀殼。

大股大股溫熱的、粘稠的、帶着濃重鐵鏽味的猩紅液體，從她纖細的脖頸側面那個恐怖的創口裡，如同被壓抑了太久終于找到出口的泉眼，兇猛地、無聲地噴湧出來！

莫驚春驚呆了，甚至一時之間她都忘記要做什麼。

滾燙的鮮血，先是濺射在莫忘夏桃紅色的嫁衣前襟上，迅速洇開一大片暗沉得發黑的紅。但更多的血，則順着她失去支撐、緩緩軟倒的身體，恣意地流淌下來，滴落在冰冷的青磚地面上。

那鮮豔刺目的紅，與地上為了“喜氣”而鋪灑的、早已被踩踏得髒污不堪的碎紅紙屑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幅驚心動魄、慘烈到令人窒息的畫面。

“夏兒——！！！”

趙氏那聲遲來的、如同靈魂被生生撕裂的慘嚎，終于沖破喉嚨，帶着泣血的絕望，響徹了整個廳堂。她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母獸，猛地撲過去，想要接住女兒軟倒的身體，雙手卻隻徒勞地沾滿了那溫熱的、不斷湧出的粘稠液體。

“啊——殺人了！！”

“天爺啊——！”

“快......快救人啊！按住！按住傷口！”

“大夫！叫大夫！”

廳堂徹底炸開了鍋。

女眷們驚恐的尖叫聲、杯盤碗碟被撞翻在地的碎裂聲、桌椅被帶倒的碰撞聲、男人們驚惶失措的吼叫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與窗外狂暴的風雨聲交織，形成一片末日般的混亂樂章。剛才還維持着體面和虛假喜慶的正廳，瞬間變成了血腥的人間地獄。

“孽障！孽障啊！”

莫老太太秦氏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臉色煞白如紙，手指顫抖地指着倒在血泊中的莫忘夏，嘴唇哆嗦着，不知是恐懼還是憤怒。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快！快把這丢人現眼的東西給我拖下去！别讓她死在這裡！晦氣！晦氣透了！”她尖利的聲音帶着一種冷酷到極緻的命令。

文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慘烈變故驚呆了片刻，臉上那得意的笑容早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冒犯權威的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聽到秦氏的呵斥，她立刻反應過來，尖聲附和，聲音因激動而扭曲變形：“對！拖走！快拖走！别讓這血污了地方！晦氣！沖撞了明日的喜事，你們誰擔待得起？！”

她一邊口不擇言的喊着，一邊下意識地往後退，仿佛生怕那蔓延的血迹沾染到自己的新衣。

“都愣着幹什麼？動手啊！”

文氏對着幾個吓傻了的粗壯仆婦吼道，眼神兇狠。

莫驚春此時已經反應過來，她顧不上招呼其他人，隻她一個朝着莫忘夏奔了過去。撕下裙擺抱住源源不斷流血的傷口，繼而奮力大吼：“郎中，找郎中！”

莫忘夏的親娘趙氏和親爹莫少謙明顯都吓傻了，愣在原地，神色也是呆呆的。至于其他人，更是有多遠躲多遠，就怕沾上點什麼晦氣的東西。

畢竟紅事眼看着就要變成白事，太不吉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