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隊進入太空垃圾處理場後十分鐘,他們毫無收獲。
二十分鐘,毫無收獲。
半個小時,毫無收獲。
四十分鐘……
于微手持探測器,對自己走過的每一寸土地仔細搜索,她的身體和精神都極度緊繃着,一邊生怕下一秒就碰到污染物,一邊又擔心找不到污染物。
突然,她的手腕處響起“滴”的一聲,她還以為是探測器發出的聲音,差點吓得跳起來。
仔細一看,計時裝置在提醒她,進入垃圾處理場已經過去五十分鐘了,還剩下十分鐘的時間,不管他們能不能順利找到污染源,十分鐘後都必須撤離。
一個小時是防護服的有效時間,超過一個小時,防護效果就會大打折扣,為了保證安全,必須出去換上新的防護服。
于微緩緩吐出一口氣,她關閉計時裝置的警報,重新開始搜索。
搜索隊一共六十人,文鸢将垃圾處理廠細分,給每個人都安排了負責的區域,但除此之外,在廠子的角落裡還有一個大型焚燒爐,雖然現在切斷了能源,但焚化爐内的溫度依舊高的吓人,無論是人還是機械,進去都隻有被燒成灰的結局,所以被文鸢安排在最後,等溫度降下來後才能搜索。
其實文鸢這樣安排是抱有一絲僥幸,焚化爐的溫度太高,自然降溫需要六個小時的時間,但基因污染依舊在不斷擴大,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一分一秒都很珍貴,文鸢制定計劃的時候祈禱着,能在焚化爐外圍找到污染源最好。
時間還剩下七分鐘的時候,于微已經搜索完了自己負責的區域,她手裡拿着探測器,稍微放松下來,等待着下一步命令。
于微在搜索隊的代号是034,她正休息的時候,看見負責區域就在她旁邊的033主動發來了通訊申請。
于微接通了通訊,私人頻道裡面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
“維修師,又見面了,沒想到你也會來參加搜索隊。”
這個賤嗖嗖的聲音,于微隻愣了一秒就聽出來了,就是那個當初和她比賽,結果機甲失控引發事故的彩虹頭男生!
她沒好氣的怼回去:“你這個被開除的人不也來了嗎,我憑什麼不能加入搜索隊?”
彩虹頭哼了一聲,嘟囔着:“我熱心市民志願者不行啊!好歹也在軍校待了十年,算半個軍人。大難當前,我不上誰上?!”
于微不想搭理這個煩人的玩意兒,想直接挂斷通訊,但彩虹頭喊住她:“哎等等,你就沒想過,污染物在焚化爐裡嗎?外面找遍了都沒有任何發現,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焚化爐裡面了。”
于微心中也有這個猜測,但她懶得和彩虹頭多說:“咱們每個人的搜索範圍都是文主任劃定好的,你可别擅自行事,真死裡面了沒人給你收屍。”
說完,于微就挂斷了通訊,她的眉毛不自覺的皺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僅在垃圾處理廠内部的搜索隊焦急,等在外面的文鸢也着急。
指揮所很簡陋,文鸢坐在沒有靠背的塑料凳子上,眼睛緊緊盯着監視器畫面,脊背卻挺的很直,體态端正優雅,仿佛不是坐在偏僻的山村裡執行事關整個第三星系的緊急任務,而是坐在首都星的高級宴會廳内。
文鸢時不時瞥一眼監視器上方的時間,每一秒的流逝都牽動着她的心。
緊張過頭,心緒就容易跟着一起亂,為了讓自己平靜下來,文鸢摘下眼鏡,拿在手裡反複的擦,兩個鏡片都快被她磨成敏感肌了。
一旁的劉主任想提醒,但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在他眼中,三十多歲的文鸢還是個不成熟的愣頭青,緊張焦慮都很正常。
劉主任主動開口,閑聊緩解文鸢的緊張:“小文主任,你家不是第三星系的吧?我記得你是第一星系來的?”
文鸢心不在焉的點頭:“嗯。”
“第一星系好啊,有發展,有前途,”劉主任的語氣中帶着一點羨慕:“我是第三星系的本地人,從小家裡窮,沒過過什麼好日子,老爹老娘都是生病走了,所以我那時候就有個理想,将來要當個好醫生,治病救人。後來好不容易大學畢業,成了醫生,以為能憑借自己的力量做點什麼了,但真正開始工作才明白,這世上最難治的病隻有一個,就是窮病。”
文鸢轉過頭來看着劉主任,劉主任嘿嘿一笑,繼續說:“很多人病的不重,在醫學上有很成熟的治療方案,手術成功率也很高,但是一談到費用問題,很多病人就放棄治療了。”
“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九個月大的小嬰兒,先天性的心髒畸形,那種畸形很容治療,推進醫療艙半個小時就能做完手術,但他父母就是拿不出手術的錢。”
劉主任歎了口氣,大概是年紀大了看開了,他雖然在歎氣,但卻還能面帶着微笑繼續講下去:“那個嬰兒隻在醫院住了兩天,第三天就心髒驟停,沒搶救過來。我把小孩的身體交給父母,他們當時的眼神裡卻隻有麻木,隻看了一眼孩子,就問我有沒有□□器官的渠道,他們身上連一場火葬的錢都沒有了,隻有賣掉孩子的部分器官,才能湊夠錢讓孩子入土為安。”
文鸢開口問:“器官販賣在聯盟不是違法的嗎?”
“嗐,聯盟是聯盟,第三星系是第三星系,咱們這裡就是沒人願意管的灰色地帶,”劉主任苦笑一下:“器官販賣在當時的醫院都快形成一條龍産業鍊了,很多人窮了一輩子,最後窮的隻剩下一副身體,那是他們唯一一點還值錢的東西了。”
劉主任說的都是文鸢從沒認識過的第三星系,她雖然在這裡生活了五年,但通常就是辦事處和公寓兩點一線,就算是偶爾生病,阿登作為保姆機器人也可以輕松解決小病小痛。
她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根本就沒踏入過第三星系的醫院。
她猶豫着問:“現在的醫院裡,還有這樣販賣器官的事嗎?”
劉主任轉過頭看着文鸢,雖然沒說話,但文鸢從那個眼神中就明白了,不說話就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