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居民樓的聲控燈光壞了個七七八八,少年在黑暗中如履平地,他輕松地繞過樓道内的各種雜物,在一扇生鏽的房門前停下。
隔壁熱心的阿姨恰巧開門,看見他,寒暄了幾句。
黎清初聽見黑暗裡傳來少年的聲音:“路上撿的,明天送去寵物醫院。”
她頓時掙紮起來。
什麼?
沈寒宴這混蛋在說什麼?
黎清初用盡力氣勾着衣服向上爬,險些掙脫衣服的束縛掉到地上。
少年告别隔壁的阿姨,轉身關門時指腹微微用力捏住她的爪子,語氣中帶着一些警告:“再亂動就把你扔出去。”
哪知道小貓掙紮得更厲害了。
黎清初向來胡攪蠻纏,完全沒顧上沈寒宴此刻能不能聽見她的話。
沈寒宴膽子大了?
竟然敢威脅她?
黑暗中,黎清初感覺一隻有力的大手覆在了她的腦袋上,他輕輕地揉了一下。
“啪”的一聲,燈開了。
白光隔着衣服透了過來,黎清初依稀看見少年垂着眼,神色有些複雜,但視線又好像沒放在她的身上,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她在學校裡沒見過他這種表情。
他總是平靜溫和的,就算她逼迫他在上課前橫跨大半個校園買東西,他也不會有什麼神色變化。
少年的眼神帶着一些探究,一人一貓對視的時候,她總感覺自己無處遁形,像是被看透了一般。
過了一會兒,她察覺到自己被放在了某個平面上。
黎清初拱起背扭動着,尖利的爪子不停地扒拉着包裹住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沈寒宴是怎麼裹的,反正她掙紮了許久才從衣服裡掙脫出來。
原本因為恐懼而炸開的毛發在這之後顯得更加淩亂,體型都膨大了兩圈。
反而有些虛張聲勢的感覺。
黎清初抖了抖毛毛,忍着後腿的疼痛,邁着“優雅”的步伐在桌上來回走了幾圈,仿佛在巡視自己的領地。
好痛……
但大小姐才不會露出脆弱的神色,黎清初咬牙堅持着。
她粗略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沈寒宴的家實在是寒酸,地址偏僻荒涼就不說了,房間也小得像螞蟻房一樣,家具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産物了,但都被沈寒宴收拾得很幹淨。
但是在黎清初看起來,這裡比黎家的傭人房還小。
她簡直不敢想象沈寒宴是怎麼在這裡居住的。
她更不能容忍自己住在這麼破舊的地方。
可是現在她連怎麼變回去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從人變成了貓,還是靈魂出竅附在了小貓的身上。
要怎麼才能回去?
少年順手将鑰匙甩在門邊的櫃子上,路過老舊的冰箱時停下來摸出了一罐汽水,冰涼的觸感讓他混亂的思緒稍稍清醒了一點。
沈寒宴垂眸凝視着桌上炸毛的雪團,指節還殘留着一抹溫熱的觸感,小貓後腿的傷口在滲血,殷紅綴在蓬松白毛間,像落在雪地裡的紅梅。
很漂亮的小貓。
完全不像是在外面流浪了很久的野貓,反而像是被人嬌生慣養長大的家貓,或許隻是偶然跑丢,她的主人還在焦急地找他。
他原本并不打算摻和别人的事情,但在看見她的時候,他的心莫名空了半拍。
沈寒宴想,也許這隻是網上常說的毛絨控,隻是他之前從來沒有關注過身邊的小動物,這才沒發現自己這奇怪的傾向。
但他沒有精力養貓,幫她處理傷口再送去寵物醫院已經是仁至義盡。
想明白之後,他從角落裡取出醫藥箱。
“别動。”
沈寒宴輕松捉住黎清初,掐住小貓後頸按在掉漆的餐桌上,醫用棉簽觸碰到滲血的傷口。
黎清初被強烈的痛感刺激,不由得尖叫出聲。
她的後腿一蹬,掙脫開沈寒宴的束縛,一腳踹在了一旁的酒精瓶上,玻璃瓶從餐桌上滾落,随着刺耳的聲音變成了碎片。
沈寒宴垂眼看向地上打翻的酒精瓶,深褐色的木闆正貪婪吞噬着流動的液體,他的額角狠狠跳動了一下,似乎在忍耐着什麼。
黎清初也聽見了剛才的聲音,她擡眼看向沈寒宴,心跳得飛快。
剛剛掙紮時她的爪子無意識地揮向了他的臉,此刻少年白淨的臉上多出來幾道紅痕,随着他的呼吸動作晃成了一片绯紅,惹得貓心緒翩飛。
活該……誰讓他按那麼重!
黎清初強裝鎮定,在心底幹幹巴巴地罵着。
沈寒宴蹲下去,沉默地處理着地上的液體和碎片,這種被迫處理髒污的感覺很難不讓他想到另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