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時候應當是下過一場綿綿細雨,地上有些濕,空氣裡也帶着涼涼的濕意。
這裡與現代的江南水鄉很像,除了石闆小路,也有許多四通八達的水道,須得坐船通行。
前世許見棠生在北方,從未下過江南,隻在電視屏幕上看到過這種景象,此刻難免有些新奇。
她與杜智蘭坐在船上,有船夫在前頭掌船,一路晃晃悠悠。
“這兩邊都是商鋪,各種小吃、小玩意兒應有盡有,若要構置一些雜物則須再往前些。”
這裡的水沒有受到過污染,清晰地映出街道兩邊的各類房屋與行人。
商販的叫賣聲,孩童的玩樂聲與小船劃過時流水的潺潺聲一齊湧入耳中。
許見棠吸了口帶着市井氣息的涼涼空氣依次經過她所提到的地方,便看到水路到了盡頭,她聽她繼續道:“再前面就是弄堂,那邊走不了船,我們得上去。”
坐船坐得久了,腳甫一沾地,還未走兩步便覺自己整個人都是晃悠的。
女人扶了她一把,笑笑,“不習慣吧?我起初也是這樣,多坐坐就習慣了,有時候躺在上面,看看天,看看水,其實挺享受的。”
她說這些時,神色不自覺放得很柔很柔,讓許見棠覺得,她說的畫面中應該還有一人同她躺在一起。
兩人說說笑笑,蕩蕩悠悠。
她們在弄堂中穿梭。
這裡的熱鬧比起其他地方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人在搖椅上曬着太陽打着扇;年輕女人在院子中繡着什麼,不時朝門口望上一眼,等待外出的丈夫;幾個小孩聚在一起玩一些她不甚熟悉的遊戲;有的家中已經升起了袅袅炊煙……
到處是生活的氣息。
許見棠吸了口帶着飯香的空氣,轉眸之間忽然瞥見一片熟悉的黑衣。
少年背影挺拔,此時卻顯得蕭瑟許多,站在他面前的,是比他矮些的男人,兩人似在交談。
“欸!江于言”女人原本在同她講話,見她走神,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頓時拔高了音量。
“你在這裡幹什麼?你前面站的是誰?”
少年聽到聲音似乎想扭頭,剛側過一點又硬生生忍住。
許見棠小跑過去,闖入他的視線,看到了他異常難看的神色。
“……别喊我的名字。”少年對她傳音道。
許見棠乖乖點頭,點到一半忽然反應過來,瞪大了眼,悄聲問他,“你為何能用靈力?”
她沒得到回答。
男人走近杜智蘭,撓了撓頭,“沒誰,是我糊塗了,認錯了人。”
許見棠輕輕拉住少年手臂上的布料,“大娘,我找到我朋友啦,我先帶着他走了?”
杜智蘭朝她揮手,“有空多帶你朋友來轉轉,我家就在前頭!”
“好——”
許見棠又一次生上了船,說實話,她挺喜歡坐船的,讓她想起前世的爺爺奶奶。
她小時候住在鄉下,夏日燥熱,特别是夜晚,熱得叫人睡不着覺。每當那時,爺爺奶奶便會帶她去附近的山上,在兩樹間綁上吊床,躺上去,輕輕搖晃着便覺清風拂面,蟬鳴陣陣。
她曬着太陽,頗為享受地眯起眼睛。
江羨知坐得離她有一段距離,垂眸不知在想什麼。
這人之前傳音于她,說要找個客棧,而恰好她記得這座城唯一一家客棧的位置——據杜大娘所說,柳州城是座偏僻小城,鮮少有外人來,客棧不掙錢,留有一家已是難得。
但她如今靈力全無,靈石與一些碎銀全都放在儲物袋中,根本無法住客棧,原想厚着臉皮求杜大娘收留,既然他能用靈力——
思緒到這裡卡了殼,許見棠睜開眼。
所以他為何能用靈力?還是說隻有她用不了?
她朝身側望去,卻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黑沉沉的眸子。
她吓了一跳,才發覺少年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她的右側。
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裡分明什麼也沒有,隻有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和幾個玩鬧的孩童。
心下一動,許見棠招呼船夫在前方不遠處靠岸。
“等我一下,我去買個東西,很快的。”
這話是對着江羨知說的,他不明所以,看着小姑娘哒哒哒跑過去,而她跑的方向——江羨知眼睫一顫,移開了目光。
江羨知給過她一些銀錢,她掏錢時忽然覺得,用他給的錢買東西給他似乎不太好,于是掙紮許久,取下了左手镯子上綴着的一顆珠子,遞上去,“這顆珠子買所有的糖葫蘆,夠麼?”
賣糖葫蘆的是個大爺,聞言接過珠子,仔細打量半晌,激動得連說幾個“夠”字,樂呵呵回家去了。
許見棠:“……”
總覺得自己虧了。
她拿着稻草垛子轉身,就見幾個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孩,他們的眼睛很亮,頭個紮着兩個小丸子,因為瘋玩散了些許、随着動作搖晃。
她在心裡直呼可愛,招呼他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