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
沈時樂一點也不喜歡和老師面對面交流,可能是家裡面就有一位的原因。但這個學期沈時樂找嚴燕萍的頻率高得可怕。
也說不清原因到底是什麼。
張峻也在辦公室,正在抽煙。
沈時樂進門的那個瞬間對方才把煙從嘴邊移開。
自從三中要打造“無煙校園”之後,所有愛抽煙的男老師們都隻在辦公室裡抽煙。張峻已經算很好的了,像那些有嚴重煙瘾的老師的辦公室裡成天都是烏煙瘴氣。
嚴燕萍:“怎麼了?”
沈時樂開門見山,沒有絲毫鋪墊。
“我覺得我不太适合那個放風筝的活動。”
“啊,為什麼?”
沈時樂隻是找了一個合理些的說法而已。真問他為什麼,他也說不出來。
他就隻能實話實說:“我不想去。”
“為什麼不想呢?”
嚴燕萍真的很關心學生,居然還繼續問。
“單純不想。”
兩人面面相觑。
說實在的,沈時樂已經在努力委婉了。他真實的想法就一個字——懶。
沈時樂的努力顯然沒有什麼成效。
“這樣啊。但是,老師覺得你還是可以去嘗試嘗試。”
得,白費功夫了。
嚴燕萍繼續勸導:“老師覺得你可以在好好考慮一下。”
沈時樂放棄力争:“嗯,老師再見。”
來這一趟跟沒來一樣,唯一的收獲就是吸了好幾分鐘的二手煙。
沈時樂以為這已經是他沒有來的那兩三天裡,唯一可以讓他錯愕的事情了。
但當晚餐時間,顧川陽和他們這群人坐到一起時,他才意識到這兩天裡可能真的發生了很多事。
喜歡吃的食物在食堂左側,但沈時樂先跟着蔣然往左走。
“怎麼回事?”
蔣然疑惑道:“什麼怎麼回事?”
“顧川陽。”沈時樂也意識到自己的問話含糊不清,“他最近和你們一起吃飯?”
蔣然情緒一下子起來。
“這件事我也不怎麼清楚,那天我去打球了。後來聽李晗雲說,當時顧川陽就站在窗台那吃飯,是宋辭給人叫過來的!震驚吧?”
沈時樂了解完經過,點頭道:“哦,這樣啊。”
那就情有可原了。
蔣然語氣裡充滿驚愕:“你怎麼反應這麼冷淡啊?我當時都以為李晗雲在給我講鬼故事。”
沈時樂錯身離開:“因為你傻。”
蔣然眼神裡面充滿了怨念,對着對方離開的身影豎起了個中指。
再上體育課,這次踢足球的人拒絕接受沈時樂。
“我覺得你去打籃球就不錯。”
“籃球多是一項有意思的競技運動啊。”
他們一人一句的,一點兒都不想讓沈時樂涉足足球場。
沈時樂聽着一群人勸他離開,哭笑不得道:“不至于趕我走吧。”
“至于,特别至于。你就給我們留點兒娛樂體驗吧。”
沈時樂沒再說話,看着面前的足球,一下子把它踢起來,颠兩下,一腳踢飛。足球正好落到場地的中間。
“行,我去籃球場看看。”
一套動作沈時樂做得行雲流水,顯得人飛揚跋扈。
籃球場有兩個門,一個連接着操場,另一個通向去往食堂的路。
去器材室才借上籃球,蔣然就看見沈時樂從操場走過來。
“你今天不踢球了?”
沈時樂:“嗯。”
蔣然把球抛給沈時樂。
“來呗,打籃球。”
這群打籃球的人還挺歡迎沈時樂的。
他們和他關系都不錯,并且他的籃球水平沒有足球那麼強,屬于中等偏上。不會拖後腿,也不會造成實力碾壓的情況。
沈時樂拿着球,看到了站在台階上的顧川陽,準确來說,是看到對方的背影。
台階位于操場和籃球場的中間,不太高,離地二三十個厘米,邁一步就能上去。
顧川陽背對着他,一個人站在那。
面前是在茵茵草地上踢足球的人,背後是打籃球的人。
沈時樂踢足球的時候一般是不會往這個方向看的,所以他從來不知道顧川陽在體育課上就這麼站着。
其實不止顧川陽一個人不參加體育運動,比如說季子禾就隻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着。
但季子禾身邊有他們班同學陪着一起說說笑笑。而顧川陽就一個人站在那裡,獨自一個人。
應該隻有對方一直是一個人,從頭到尾,就望着天空消磨時光。
足足消磨四十分鐘。
沈時樂好像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
别人興高采烈地拍皮球,跳繩,玩着幼稚但充滿樂趣的遊戲時,他總是若無其事地呆在一旁。
直到有個小女孩手裡抱着一個足球跑過來。
“你要跟我們一起玩嗎?”
這個小女孩就是李晗雲。
他一直拒絕對方,對方也锲而不舍地堅持。現在回想,李晗雲天生就有與人打交道的天賦。
再後來就不用說了,他們現在的相處就已經說明了完美的結局。
沈時樂不再是單獨地站在一旁,而是走到了人群中。
這件事對自己影響還挺大的。
他懶得去參加體育運動,但是卻在王蕊給他報足球培訓機構時,沒有做出任何反對。
後來,沈時樂問過李晗雲,當初為什麼一直去找自己。
李晗雲眼睛轱辘一轉,尋找着已經快要消散的回憶。
“因為,因為你當時一個人太凄慘了。開心的事情沒有辦法和别人分享,傷心的事情也沒有地方哭訴,就一個人孤零零地站着。”
“那你就沒有想過我可能隻是喜歡一個人呆着?”
“啊?我覺得不會吧。”李晗雲一下被問蒙了,“人都是需要朋友的啊。那你要是現在要去選,你還會答應我們的邀請嗎?”
“……會。”
他不僅會,而且會一開始就答應。
可能是因為他看着對方想起了自己,也可能是因為幾天前對方在辦公室裡為宋辭說話。
管他的呢。
反正他覺得顧川陽現在有些孤獨。可能真的是被李晗雲洗腦了吧。
沒有人會喜歡孤獨,即使是再喜歡安靜的人。
孤獨和安靜本來就是兩個概念。
他想把對方叫過來。
蔣然看着沈時樂盯着一個地方沒有動作,順着對方的目光看過去。但除了顧川陽,他什麼也沒看到。
“怎麼了?”
“沒怎麼。”沈時樂拍了幾下手裡的籃球,往籃球架下走,然後又猝然停下,“幾個人打?”
蔣然對他的動作摸不着頭腦:“加上你七個,怎麼了?”
沈時樂:“打4V4吧。”
“行是行,但是少個人啊。”
沈時樂拿着籃球在指尖上轉一圈:“叫上顧川陽。”
蔣然以為他不知道上次被拒絕的事。
“我已經叫過他了,人家沒答應。”
“再叫一次。”沈時樂決定讓自己也扮演一次李晗雲的角色。
“啊?”蔣然沒明白他的意思,“我……”去叫嗎?
蔣然還沒把疑問完整說出來,就見沈時樂喊“顧川陽”,并把籃球扔了過去。
沈時樂的動作連接中留夠了空隙。畢竟不是真的要拿球怼對方。
使的力氣也沒有太大。顧川陽轉過身來,穩穩地就把籃球接住了。
顧川陽背着光。
沈時樂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隻是嚣張地笑:“打籃球嗎?”
他此時此刻說的話,和記憶裡的那句“你要和我們一起玩嗎?”進行重合。隻不過,他從一個被邀請的人變成了一個邀請别人的人。
顧川陽就這麼望着面前的沈時樂。
他的身後是陽光,那麼理所當然地,他眼前的沈時樂就迎着光,顯得耀眼而又明亮。
是青春少年應該有的意氣風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