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戟說道:“隻有朕親自派來的人,才不會背叛朕。其他人,朕都不信。”
葉輕寒突然懂了。
他沉默半晌,低聲說道:“陛下,我的母親死了,妹妹也死了,我父兄隻盼着我能徹底死在這宮裡,我已經失去夠多了。”
裴戟抿緊雙唇,看着葉輕寒,沒有說話。
葉輕寒突然露出一個淺笑,聲音變得又輕又柔:“但是我不怕,我是陛下養的金絲雀,除了擺弄羽毛、取悅主人,籠中鳥不需要别的牽絆。我現在身邊之人隻有他不是陛下派來的,殺了他,陛下就信我嗎?”
裴戟說道:“我自然信你。”
葉輕寒說道:“既然如此,輕寒會向陛下證明我的忠心。”
葉輕寒說完,走到内侍身前,端起木盤上的金杯,然後緩緩走向步熄所在的角落。
透明的酒液随着他的步伐輕輕晃動,沒有漏出哪怕一滴。
步熄擡起頭望向葉輕寒:“主子……”
葉輕寒垂下眼看着他,說道:“林夕,不是我不念主仆情誼,可誰叫你觸犯龍顔、犯下大錯,我已容不得你,你便以死謝罪吧。”
葉輕寒背對着衆人,擋住了所有的目光。步熄跪在葉輕寒的陰影之下,生平第一次仰頭直視葉輕寒的雙眼,放肆又貪婪。
步熄眼中隻有狂熱和虔誠的火光,沒有一絲一毫的陰霾。
死亡将近,但步熄此刻卻充滿了期待。
他即将為自己的神明獻身,從此他的□□與靈魂,都将完整地屬于他的主人,成為葉輕寒通往王座上的一具屍骸階梯。
他将與神明的王座永遠融合在一起。
這就是他此生至高無上的使命和榮耀。
步熄喉頭快速滾動,啞聲說道:“奴才……遵命。”
步熄伸手想去接金杯,葉輕寒卻避開了他,半跪下來,說道:“我喂你喝。”
步熄微不可聞地喘息一聲,渾身輕輕顫抖起來:“是。”
葉輕寒一手握着金杯,一手扶着步熄的頭,動作輕柔地将杯中毒酒喂進步熄口中。
步熄從葉輕寒手中一口口喝下酒液,隻覺甘甜無比,美味極了。
很快,酒裡的毒藥開始發作,步熄皺起眉頭,額上青筋暴起,眼睛死死盯着葉輕寒,嘴角流出烏黑的毒血。
葉輕寒握着金杯,半跪在他面前,沒有起身。
裴戟走過來拉起葉輕寒,将他摟進懷裡,大聲笑道:“我就知道不是你,輕寒,你沒讓我失望。”
葉輕寒将手中金杯丢在地上,低聲說道:“輕寒從來與陛下一條心,願與陛下同生死,共存亡。”
裴戟笑了起來,攬着葉輕寒向殿外走去,在他們身後,步熄失去呼吸的身體緩緩倒下。
葉輕寒沒有回頭,他的雙眸深黑清明,眼前的道路無比清晰和明亮。
他跟随着裴戟的步伐向前走去,一步一步笃定而沉穩。
棄車保帥,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策略。
步熄在今晚之前,已經将後續所有的行動計劃安排下去。
而步殺作為新任不良将,已經能獨擋一面。
暗網已經全面鋪開,葉輕寒就是最後的收網人。
今夜是最關鍵的一步棋,葉輕寒不能輸。
他是天晟皇太子,他是未來的一國之主。
他的性命關系着天晟千萬子民。
隻有他能讓天晟起死回生,國富民強,天下百姓安居樂業。
他必須活到最後。
就算身邊不剩一人,他也要活到最後。
裴戟拉着葉輕寒快步走向前殿,葉輕寒轉過頭看了看天色,嘴角緩緩勾起。
“轟隆隆——!”
就在這時,京都城門方向突然炸起一聲巨響,然後,刺眼的火光随之蔓延開來。
“報——!”
“叛軍……叛軍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