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無遺眼神閃躲,黎酒笑得魅惑至極。
胥遠期看着二人這暧昧的舉動,他笑道:“多謝。”
他垂下頭,笑意逐漸褪去。
簡無遺不敢看黎酒,于是他看着胥遠期,問道:“你現在皺眉,是因為你發現你變成了妖,還是因為雲落姑娘離開了。”
胥遠期看着雲落那間落了鎖的屋子,他的眼中幾分怅然:“都有吧。”
餘下的三月,胥遠期沒有見到雲落一面。
他還是記不起那夜的事。
每次離開月沉閣,或回到月沉閣時,看見那間關了燈的屋子,他内心像被人挖去一塊,空蕩至極。
他曾數次徘徊于無解山之下,想翻過這座山,去這妖界,找到杳無音信的雲落。
可簡無遺和大初小初時常盯着他,不讓他做逾矩之事。
胥遠期是妖人之子的事,大初小初也知道了。
他們不斷寬慰着少年,毫不在意這件事情,對于胥遠期的事,大初即便很八卦,他的嘴巴也管的特别嚴。
珏含避着他,胥遠期從穆九塵口中也沒能得知雲落的下落。
時遂倒沒有避着他,但這孩子也不知道雲落去哪了,他隻說小姨告訴他,阿娘有事要做,很快就會回來的。
少年在看不見雲落的這些日子裡,開始思忖着下山後發生的怪事。
為何執筆人要隐瞞歸墟哀響的事情。
為何霧妖臨死前指着他說他害了自己的愛人。
為何他直到現在妖族血脈才覺醒,開始的十餘年毫無察覺。
雲落離開的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一個人躺在巷子裡。
還有一個,就是他從未想過的身世。
因為人與妖相愛本就艱難,若真有了孩子,難道會随意棄之不顧讓其淪為孤兒嗎?
胥遠期想,不會的,唯一合理的答案,是兩個人都出事了。
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答案。
父母這個詞,對胥遠期來說,太遙遠了。
各種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交織在他的腦海裡。
心緒凄迷之際,胥遠期恍然記起了床頭的蝶夢鈴,他将蝶夢鈴挂在了枝繁葉茂的大樹下,一擡眸,卻被院外飄來的柳絮迷住了眼睛。
四月,這是柳絮輕起的長安。
穩穩當當算下來,他已經一個月不見雲落了。
這天,除妖師們接到了一個通知。
當今聖上唯一的女兒,千意公主謝輕弦要來歸墟司視察。
衆人疑慮:公主前來所為何事?
若說視察,恕少年們直言,她個金枝玉葉養在深宮中的公主,懂什麼視察。
執筆人言,公主殿下會在歸墟司停留五日,這五日,其餘府邸的除妖師也需暫居歸墟司。
衆人唏噓:果然權力是在規則之上。
公主一來,那一年後再入歸墟司的先例都可以破一破。
四月三日當晚,聽聞公主駕到,八方府邸的除妖師立刻入住歸墟司。
等人來齊後,衆人帶着半分防備,齊聚柏舟堂,恭迎公主殿下莅臨。
百人以門派而分站在堂内兩側。
江臨風在隊伍裡左扭右扭:
右邊問問:“蔻蔻,有沒有想我呀?”
左邊問問:“裳裳,有沒有想我呀?”
後邊問問:“清冉,有沒有想我呀?”
顧長聿忍無可忍:“閉嘴呀你。”
被說了,江臨風哼唧了一聲,“都不理我……怎麼比邱越還冷漠?”
他手欠,又打了打他斜前方站着的胥遠期。
“跑神了?你身邊那個雲落姑娘還沒回來?”
胥遠期側過頭看他,快速地點了點頭,目光很快又落在了對面一個風雲派少年身上。
那少年一進柏舟堂的時候,胥遠期便注意到了不對勁。
因為……他也是妖人後代。
少年身姿挺拔,目光炯炯,長得倒是一表人才,然左臉從下巴到耳根處有一快看似是被火所燒的疤痕。
那不像是尋常的火燒成的疤痕,疤痕起伏不平,紅中泛黑,乍一看有幾分滲人。
他的臉就像是一件完美的雕塑被錘子砸爛了一角,讓人不免覺得可惜。
少年注意到胥遠期的目光,心無波瀾地迎了過去。
兩個“異類”就這樣隔着人群看着對方。
小初尋着胥遠期的目光看過去,他勸道:“遠期,人家臉上有疤,你這樣直白看着不太好。”
胥遠期收回了目光,他問:“你知道他是誰嗎?”
小初搖頭:“不知道,不是我那邊的人。”
胥遠期又問另一邊的大初,大初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他道:“他叫韫光,住在東南方府邸。”
初小一回憶道:“聞有福不是住在南邊嗎?有次我在外面遇見他,一個嘴多的男孩一直跟在我們身後說有福醜,有福像是習慣了一樣也不生氣,我要教訓那孩子,有福非拉住了我,這時候韫光來了,他開始把自己的傷疤捂住,而後在孩子面前将傷疤突然揭開,把那嘴多的小孩吓哭了,也不亂說話,直接跑了,于是我們就聊了幾句,認識了對方。”
胥遠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還聽說過關于他的其他事嗎?”
“沒有了,怎麼了。”
“沒事。”
胥遠期站正,他在想,為何韫光一個人妖後代,也成為了除妖師,他的父母呢?
胥遠期他自己是毫無記憶,自小便是孤兒,可韫光難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妖嗎?
他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