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說,上巳節那日的夜晚,無風無雨,偏偏天雷滾滾,閃電密布。
胥遠期醒來時,他躺在巷子裡,身邊有着淡淡的香草氣,少年的手摸到了破碎的香囊,那是雲落不要的贈禮。
他剛站起身,嗓子裡一團血腥之氣直沖天靈蓋,好像呼吸都帶着刺,讓他不由地彎腰咳出一團黑血。
“雲落。”
他不自覺地輕輕喊出了雲落的名字。
少年擦幹嘴角的血,忍着胸腔的劇疼扶牆站起了身。
他靠在牆上,大口喘着粗氣,無論如何也想不起昨夜的事。
“又是這樣,為什麼又是這樣?”
他捶着牆,對自己感到陌生與不滿。
可少年輕擡眸,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捶牆的手上,整個人忽然愣住了。
手沒有任何變化,但不知為何,他一看就知道,這手裡流淌着妖的血液。
他的瞳孔驟縮,雖說前些日子他已有預料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些變化,可此刻真正面對自己竟然有妖的血脈的這個事實,還是讓他驚恐。
胥遠期目光恍惚,匆忙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新一些,當他再次看向這雙手,依舊沒有任何變化,這手裡流淌着兩種血脈。
他緊閉雙眼,大腦混亂至極,這些變故無從尋起,他隻能抓住最近的一個變故來思考:他是和雲落一起的,雲落去哪裡了?
想到此,他跌跌撞撞地跑回了歸墟司。
一進月沉閣,便看到珏含走出來。
他忙喊:“珏含姑娘,雲落呢?”
珏含停下來,平靜地看着他,道:“姐姐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
他擡眼看了一眼雲落的屋子,已落鎖了,時遂也不在。
少年心口發疼,他立馬慌了:“時遂呢?為什麼時遂也不在,她們是不是不回來了?”
珏含語氣中多了幾分不耐煩:“付夜紫今早把時遂接過去了,她想照顧時遂幾日,時遂也同意了。”
“所以雲落還會回來的對嗎?”
珏含點點頭。
胥遠期小幅度地咬了一下唇,支吾着問道:“她是出什麼事了嗎?”
“閉上你的烏鴉嘴。”
珏含冷冷撂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珏含姑娘!”胥遠期又叫住了她。
珏含回過頭,盯着他,拉長聲音問道:“還有什麼事?”
胥遠期深吸一口氣,說道:“你、雲落還有時遂是不是一開始就知道?”
“知道什麼?”
“知道……我有妖的血脈。”
珏含頓了頓,“沒錯,人看不出來這個,但妖能看出來,像時遂這樣妖與人的孩子也能看出來。”
“那為何這些年我一直都看不出自己的身份,直到今日才意識到自己有妖的血脈。”
珏含擺擺手:“那就是你的事了,我也不知道。”
胥遠期意識到她不想說,于是他又扯到了雲落身上:“雲落她真沒事吧?昨夜發生了什麼嗎?”
珏含似有些煩躁,不理他直接跑出了院子。
胥遠期失魂落魄地坐在石凳上。
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讓他沒法好好消化。
他聽到開門的動靜,疲憊地看過去,簡無遺從屋中走了出來。
他輕笑一聲:“簡無遺。”
他有些無奈地繼續道:“你一直在屋裡,那是不是聽到了我說的話。”
簡無遺清淡如雲般的眼眸顫動了一下,他從容地在少年的對面坐下。
他将佩劍放在石桌上,胥遠期的餘光又看到了那兩個字——困春。
簡無遺道:“我昨天就知道了。”
胥遠期很是意外:“昨天?”
簡無遺不急不慢:
“黎酒告訴我,若按人算的話,我們這個院子中有四個人,若按妖算的話,我們這個院子有五個妖。”
“我起初還當她數錯了,結果她說你和時遂一樣,也有妖的血脈。”
聞言,胥遠期點了點頭。
他看着簡無遺的眼睛,問道:“你不會覺得我是異類嗎?”
“為什麼會這樣覺得?”
“因為我是除妖師。”
簡無遺還沒回答,遠處便傳來了女子清脆的聲音。
“這算什麼異類?”
隻見黎酒蹦蹦跳跳地走過來,自來熟般坐在二人中央,她道:“無論你是人是妖,是除妖師,還是普通人,你都是胥遠期呀。”
“黎酒姑娘。”
“直接叫我黎酒就好了。”
胥遠期點點頭,又問道:“黎酒,你和雲落認識,你知道雲落去哪了嗎?”
“不知道,她昨夜沒有回來。”
黎酒一臉奇怪的笑:“你昨夜也沒有回來呀。”
胥遠期眉間幾縷愁容,他道:“我怕她一個人在外面,若是遇見危險了可怎麼辦。”
聞言,黎酒用一種戲谑的目光打量了胥遠期一眼,她輕笑了一聲:“她可不需要你擔心呢。”
“為什麼?”
“因為……雲落姐姐做事很小心的,妖界又不是什麼蠻橫之地,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嗯,我是妖的事……”
簡無遺:“你若不想說,我們也不會多說。”
話音落下,黎酒突然湊到簡無遺耳旁,欣喜地說:“我們?你說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