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線下,窄小的棺材裡,一面色蒼白的女子微微側躺着,像是被人随意扔進去一般。
雪香微透輕紗,宛若海棠醉日之姿,又像月墜花折之态。
女子的呼吸聲很淺,發如香雲般散落在胸前。
狀如流沙的白衣之上,染了一大攤紅血。
她的右手耷拉在傷口之上,白皙修長的手指血迹斑斑。
皓色生瓯面,堪稱雪見羞,道一聲冰肌玉骨也不見得誇張,美得讓人說不出話。
那一刻,胥遠期隻覺得心髒一滞,大腦一片空白。
他忘了自己為何要來這,忘了這裡還有隻妖怪。
他的眼中,隻剩下眼前之人。
不知何時,他的臉色竟也變得蒼白。
少年的嘴唇微微顫抖,他倉促放下了拿劍的手,另一隻手哆哆嗦嗦地伸向棺材之中。
還即将觸碰到女子的那一秒,身後突然來了重重一掌将他擊到一旁地上去了。
他毫無防備,滾了一圈後,怔怔地坐在地上擡起頭,打他的人是簡無遺,這也是他第一次在簡無遺臉上看見表情。
簡無遺語氣較重:“發什麼愣!”
他再挑眼一看,頭頂上方隐有灰塵掉落,原來剛剛一隻妖怪撲向了自己。
初小二也趕到了棺材鋪前,一進門,他看到坐在地上的胥遠期大驚失色:“遠期你沒事吧!”
胥遠期此刻才清醒過來,他慌忙撿起劍站起身,道:“無事!”
“三個人可喂不飽我喲~”
屋檐上,一隻一半身軀為人形一半身軀為白骨的妖笑道。
胥遠期放眼望去,他心中奇怪,這分明不是他追的那隻妖。
妖族皆貌美,辨識度也極強,所以他确信,他追的不是這隻白骨妖。
不過此刻胥遠期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初小二跑到他後面來,将他前前後後看了一遍,然後道:“幸好你沒事……萬一第一天你就死了,那才完了……”
胥遠期“啧”了一聲:“能不能盼我點好?”
初小二的目光落在胥遠期手上,驚呼道:“你的手受傷了!”
“哎呀,在永和時劃的,你手上也有呀,你忘了?”
二人同時察覺到陰沉的目光,開始還當是白骨妖,後來才發現是簡無遺。
簡無遺立在那裡像根柱子一樣,他冷漠道:“你們是在聊天嗎?”
二人立馬擺好姿勢,怒視妖怪:“你今天逃不掉了!”
妖怪輕輕挑了一下眉,一隻腳倒挂在屋檐上甚是悠閑自得。
三人持劍沖了上去,胥遠期手中的刀劍還未觸及到妖怪的皮膚,面前仿佛就有一股大風吹過,将幾人逼退幾米遠。
“靠近不了?!”
少年深吸一聲,他想起了掌門曾經的話。
“人類于妖,不過是蚍蜉撼樹,除妖師拼盡一切所能争取到的實力,不過是妖族的起點,孩子們切勿張狂,等出了山之後,你們才會見到真正的世面。”
那時他還不信,覺得掌門過于誇張,雖然知道前往長安的除妖師大部分撐不過兩年,但少年還是心高氣傲,如今看來,此妖尚且不是危妖都如此厲害,怪不得門派内訓練那般嚴苛。
他心中感慨:易世安究竟是何等大神!
三人接二連三地沖上去,刀劍欲刺卻無一不是落空。
以前都是跟木頭練,跟鐵人練,跟機關練,如今遇到了活靈活現的妖怪,一時竟顯得有些生疏。
白骨妖的姿勢甚是肆意灑脫,他無聊地翻身跳到了地上來:“哎,你們是新來的吧,遇見我還是挺不公平的。”
妖怪眼角上揚,露出了不懷好意的微笑,他揮手的瞬間,百隻白骨所刻成的利刃從袖口/射出,密密麻麻地向三人襲來,幾人不斷躲閃,後退至門外,将利刃全部擋下,才得以稍歇片刻。
簡無遺的手臂被劃出了幾道血痕,他握住了一隻白骨刃,神色微愣地低頭看着。
初小二坐倒在地,他看着滿地的骨頭,驚道:“是人骨!”
胥遠期看向這骨刃,不少上面還黏着紅血絲與腐肉,這白骨妖不知究竟殺了多少人。
胥遠期朝屋内看去,妖怪并沒有繼續出來打他們,隻見他忽然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而後神色一變,轉身向棺材走了過去。
胥遠期心頭一驚,連忙沖了進去,揮起劍便朝白骨妖的頭蓋骨砍了過去,妖怪回頭,那隻白骨手直接将劍身抓住,他不斷向前,胥遠期被逼着向後,地面都發出了咝咝啦啦的摩擦聲。
妖怪大笑地看向他,滿眼的嚣張,他笑道:“你這種姿态,就該是我妖族的呀,怎麼和人類這種卑賤的東西混在一起了?”
少年的鼻尖上滲出了一絲細汗,簡無遺與初小二二人及時以刀劍左右夾擊,胥遠期趁機一腳踹向妖怪的腹部,他道:“當我這些年的苦是白吃的。”
妖怪被踢得老遠,他在地上憤怒地嘶叫着。
三人呈現背靠背的姿勢,剛剛打了一會兒,大家已找到了手感,簡無遺低聲道:“妖類雖強,但對傷痛的感知是人的百倍以上,隻要他受一點傷,戰鬥力便會極速下降。”
三人相視一眼,簡無遺一劍将棺材闆上的燈挑滅,初小二則瞬間将木門關上,整個店面陷入了漆黑之中。
白骨妖不急不忙地爬起,他壓着嗓子道:“躲貓貓嗎?”
他站在原地,動也不動,忽然目光一狠,笑道:“找到了……”
一轉身,将沖過來的簡無遺甩了出去。
妖怪繼續慢慢悠悠道:“沒猜錯的話,應該又找到了!”
他一回頭,将從後面沖來的胥遠期也甩了出去。
白骨妖還未嚣張幾秒,他腦中一驚:“那個小胖子怎麼不見了?”
“啊!”
白骨妖猛一擡頭,初小二從天而降,白骨妖始料未及,被他瞬間壓在地上,他一屁股把妖怪裸出的一根肋骨活生生坐斷了。
初小二立馬捂着屁股蹦了起來:“疼死了!啊啊啊!”
其餘兩人連忙跑到他身邊集合。
“妖怪呢?”
胥遠期看向地面,妖怪一眨眼便不見了。
“吱呀”一聲,門響了,一個身影飛速地竄了出去。
三人立刻追趕,胥遠期在邁向門檻的那一刻忽然停了下來。
他想起了棺材中的女子。
少年沒有猶豫,折身而返,他擔心引誘他來的妖怪還在這裡,可若是現在将女子帶走也不是良策。
思慮再三,他眸光一亮,從衣襟拿出一張符紙,少年薄唇輕啟:“虛空幕,現!”
言出法随,符紙瞬間消散,熒光色的屏障将女子周身包裹。
他不知道這屏障若是遇到了大妖會不會輕易破碎,但這已經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