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秋不及北方濃烈,隻是深夜一場悄然而至的秋雨,便倉促宣告它的降臨。
淩晨三點,顧憐微被屋外一陣狂風驚醒,覺得渾身酸痛,起身想去沙發坐會兒。
腳尖剛觸到鞋子,沈知蘭拉開台燈,嗓音嘶啞:“不舒服?”
她臉色不好,卻還要強撐笑臉,“有點渴。”
“躺好。”桌上的玻璃水瓶冰涼,沈知蘭便多走兩步去廚房倒了杯溫水。
顧憐微的肚子比一般人小,但她瘦,随着胎兒一天天長大,越來越力不從心。沈知蘭輕輕幫她按了會兒腰背,“側着睡。”
“沈總,你明天要去郊外兩天?”
沈知蘭說是一個很重要的年會,“孩子出生前最後一次。”
這兩個月,沈知蘭一半時間都在外面,顧憐微被看管得緊,不清楚他到底在忙些什麼。不過他似乎因此有幾分愧疚,她便将計就計,一臉委屈地垂下眼眸。
“沒别的女人,隻是忙生意,轉移财産。”
顧憐微眉頭輕蹙,“昨天醫生說情況不太好。”
沈知蘭瞬間從床上彈起,“怎麼回事?老K沒說啊。”
“他跟你再要好,畢竟是個男人。沈總你今天回來我就覺得好多了,結果又要走。”
沈知蘭緊繃的臉皮一下放松,輕哼了聲:“你仗着身孕敢跟我提要求了?”
*
一年一度的兩江酒會在江北和江南之間輪流主辦,今年地點是江南的世紀桃源酒店。
與會人員囊括了兩江有頭有臉的人物,沈知蘭和蔣憶冉的事在這些達官顯貴的圈子裡,自然是公開的秘密。見到顧憐微,所有人卻仍能觥籌交錯,相談甚歡。“過年就生了吧?”
“預産期在明年2月。”
“滿月禮記得請我啊。”
沈知蘭不答話,顧憐微隻能微笑寒暄。一轉頭,常越帶着常頌言走近。
上次顧憐微見他時不施粉黛,若是平常伊木遙的裝扮,他不一定能認出。可今天沈知蘭不讓她化濃妝,隻是稍稍打底,化了下眉毛和口紅,怎麼看,都是同一個人。
常頌言穩重,絕不會大庭廣衆之下讓人下不來台,更何況利害關系如此明顯。
沈知蘭介紹:“Krystal 就是常家的品牌。憐——連冉太太都對他們家東西贊不絕口。”
冉翎言是林氏集團董事長夫人,人堪絕色,娘家掌有幸福地産這一龍頭,從小嬌養,出了名的挑剔。
常越笑得合不攏嘴:“沈總過獎,這是我們的新品晚間精華,成分天然溫和,特地拿給沈夫人試試。”
沈知蘭眉頭一擰,“不要亂叫。”
常頌言趕緊道歉:“父親習慣這些老掉牙的稱呼了。還望沈總和這位小姐不要介意。”
話雖如此,顧憐微卻清楚地在常頌言眼裡看到幾分審視的目光。她看見他,卻絲毫不慌亂,想到這,常頌言又多了點好奇。常越知道自己惹了沈知蘭不高興,看到冉翎言仿佛像看到了救星,趕緊揮手招呼,也就自然離了跟沈知蘭的話局。
顧憐微看到冉翎言,笑問道:“那就是蔣大小姐的小姨?”
“嗯。”
她假裝是第一次見,“果然漂亮,全場所有女人加起來都不及她萬一。”
“蠢女人一個。”沈知蘭甚至沒往冉翎言那兒瞥一眼,隻是望着不遠處餐桌上的糕點。
“沈總餓了?”
他拿起最高層的花生酥遞給顧憐微,“喜歡嗎?”
她拇指一顫,又鎮定接過沈知蘭遞來的盤子,“沈總給的就喜歡。”
顧憐微喜歡吃花生,連帶着一切花生制品。那幾年,沈知蘭把有名有姓的中式糕點師請了個遍,就為了聽她說一句“好吃”。
“知道花生的寓意嗎?”
“吉祥喜慶,多子多孫,相愛到老。哦,聽說還能長生不老呢。”顧憐微誇張地哎呀一聲,“那我得多吃。”
沈知蘭拇指和食指一用力,将手中的花生酥捏碎,“都是假的。”
顧憐微故意癟着嘴裝作不高興的模樣,“畢竟我是大家心知肚明的小三。”
“我又沒娶妻,你就是我的女人。”
“女朋友?”
沈知蘭一口飲盡杯裡的酒:“你這一世的富貴我都保了,要那些虛名做什麼?”
“沈少爺好大的口氣。”冉翎言領着蔣憶冉走近,上下打量着顧憐微,“小姐真有本事。”
‘小姐’兩字,語氣極重。
“冉太太,慎言。”沈知蘭摟過顧憐微,問她要不要去房間休息會兒。
“這是什麼意思,我來了,小姐就不舒服了?”
顧憐微大方地跟冉翎言和蔣憶冉問好:“沈總心善,冉太太可别錯怪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