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後,江北迎來了豔陽天,氣溫飙升到二十五度。
傍晚時分,顧憐微穿着運動服,帶着鴨舌帽,俨然是在江邊跑步健身的打扮。待到額間滲汗,她才停下,做了套伸展運動後,随意選了個長椅坐下。
一個戴着寬大太陽帽的人拎着兩個水桶緩緩走近,桶裡一半是冰,上面放着不同種類的純淨水和飲料,“小姐買水嗎?”
顧憐微将鴨舌帽往後一轉,道:“來瓶蘇打水。”
來人遞過水,又拿出印着二維碼的牌子,“怎麼樣?”
顧憐微熟練地掃碼支付,“沈知蘭應該知道他父親那些勾當,但他似乎并不認可。”
“順藤摸瓜。”
她喝了口水,低頭擰瓶蓋的時候繼續道:“我那時天天在沈宅都做不到,如今沈知蘭幾乎不和沈莫寒來往,更是難上加難。”
來人蹲下,慢條斯理地排放水瓶,“如果在沈宅就能做到,當年還用你深入虎穴?”
“我一時失策,被沈莫寒發現,還好沒連累你。”
“連累了你母親,抱歉。”
“從她嫁給我爸那刻起,就該有這種覺悟。”
那人站起身,正準備走,顧憐微叫住她,“江沐塵要怎麼辦?”
那人指尖一顫,“一個星期。你還搞不定的話我出手。”
顧憐微側身,看着那人越走越遠,夕陽照耀下,影子長而模糊。
第二天下午,顧憐微抱着百合去到墓前,看到用小狗眼神望着她的江沐塵,撲哧笑出了聲:“你是望妻石?”
江沐塵将手中的洋桔梗遞給顧憐微。
顧憐微垂眸盯着新鮮的花,上面居然還有一些水珠。“給死人的。”
“給你的。”
在那間平房裡,江沐塵輕輕将她擁在懷裡,兩人透過窗戶看滿院的太陽花。陽光灑進,溫暖又攜着困意。
“憐微,我們私定終身好不好?”
“怎麼個私定法?”
他從口袋裡掏出戒指。“叫老公。”
顧憐微抵着他的額頭,輕輕喚了聲,手卻推開了他的戒指。
他手指輕顫,又将戒指放回,“老婆大人,晚上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五百米外有個超市,我們去買食材回來燙火鍋?”
江沐塵一手牽着她,一手推着購物車。顧憐微肆無忌憚地往購物車裝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寵溺地笑着,輕輕捏了捏她手掌,“吃得完嗎?”
“要呆兩天。”
“多拿點。”江沐塵又抓了兩包她愛吃的薯片。
回到家裡,顧憐微要幫忙,卻被江沐塵推到客廳看電視,“好好休息。”
她坐在沙發,望着他忙碌的背影,那些要說的話,一拖再拖,就是開不了口。
“憐微,你吃什麼調料?”
“麻醬。”
“口味變了。”
顧憐微彎唇,沒答他這句。江沐塵将片好的牛肉和雞肉先擺上桌,又開始切藕片和土豆。顧憐微想去把寬粉一類的從包裝裡拿出泡好,被江沐塵一擋,“别着了涼。”
她收回手,也不和江沐塵争。隻是,着涼對她來說,實在是稀疏平常。那次,顧憐微絞盡腦汁終于弄掉了孩子,沈知蘭暴怒,直接把她推到院子裡淋雨。她暈倒進了醫院,他又一臉着急地在病床前看着她。
那幾年,顧憐微半夜醒來時,總會坐起身子看沈知蘭熟睡的面龐,腦子裡不停思考自己到底是做了什麼孽,要被他這麼折磨。她也不懂,他這麼對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
“來吃了。”
顧憐微從思緒中回過神,遠遠應了聲,走到餐桌前坐下,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江沐塵!你在火鍋裡下豬腦?!我還怎麼吃?!”
江沐塵用勺子托着豬腦花,随時顧着火候,舔了舔嘴唇,“那就餓着。”
“你不讓我上手就是為了整我?!”
“九宮格。”
顧憐微啪地一下将筷子拍到桌上,“湯底是通的!”
江沐塵将勺子往上,輕輕過濾多餘的湯汁,然後放到顧憐微的碗碟裡。
她尖叫:“江沐塵!”
他大笑,夾了一小塊喂到她嘴前,“嘗一口,不好吃你打我。”
顧憐微半信半疑,又惡心這玩意,又止不住好奇。她往前一探,江沐塵便将筷子伸進她嘴裡。
她慢慢嚼着,嘴角不自覺上揚。“再喂口。”
和沈知蘭在一起的三年,他都不肯吃火鍋這種東西。他不吃,也不讓顧憐微自己一個人吃。
擺脫他之後,她也隻能趁不出台的時候躲在這個小房子裡偷偷過瘾。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居然還能和江沐塵圍坐在一起吃火鍋。
顧憐微剛要開口,江沐塵搶先道:“我就是在火鍋店愛上你的。”
2013年三月,學校外面的一個火鍋店生意紅火,招小工的小時工資比一般餐廳多三塊,還給酒水回扣。顧憐微便辭了烤肉店的工作,去那兒端盤子。
那天,是江沐塵的生日,他請宿舍的朋友去吃火鍋。
吳非那時已經不敢招惹顧憐微,張濤和葉好倒是時不時搭腔。
顧憐微冷道:“别妨礙我工作。”
“同學一場,不要這麼冷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