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鹿上半身擰過來,伸手夠桌案上放着的砍刀,絡腮胡擡手去砍,刀刃破開空氣,帶出簌簌冷風,她迅速側過手臂,堪堪躲開,衣袖被砍下一截印在桌上,手臂擦出長長的血痕。
她擡起手腕,砍刀在手上挽了個淩厲的劍花,指尖一甩,對面男人的喉嚨上劃開一道血痕。
他摸上脖子,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嗬嗬着倒在地上。
慌亂中桌子被撞翻,盛酒的碗噼裡啪啦碎了滿地。
“滿子!”,另一人目呲欲裂地沖她吼:“臭丫頭,我要把你剁成碎片,給我兄弟報仇!”他雙手高舉,手中的雙頭斧舞得嗚嗚作響,迎面劈來。
“你還是先去黃泉路上,給你兄弟做伴吧!”林見鹿冷笑一聲,側身躲過,斧頭險些擦上她的鼻尖。她攥着砍刀,對準壯漢的腰腹。
劇烈的扯動讓腿上傷口陣陣發疼,林見鹿眼前暗了暗,視線突然恍惚,疼痛讓手腕脫力,碰掉壯漢斧頭的同時,手中的刀幾乎滑落。
該死,先前發力過猛,手腕脫臼了!
林見鹿咬着牙,心裡煩躁翻湧,又暈又急,又被血腥味刺激着,隻覺得胃中惡心,似有翻江倒海陣陣上湧。
系統好像出了故障,面前是刷屏的【警告!】【罪惡值+1】,讓她無暇顧及四周環境,頭腦放空茫然,站在原地愣住一順。
壯漢看見機會,立刻沖過來撞倒林見鹿,山一樣壓在她身上,肌肉橫結的手臂死死掐住林見鹿的脖頸。
她喉嚨裡的空氣被擠壓,整張臉因為缺氧泛紅,危機感刺激着緊繃的神經,眼前全是大紅的數字,她看不清了,本能意識讓她奮力擡起手臂,用關節處用力撞擊對面的太陽穴。
對手像毒蛇一樣死死咬住她的弱點不放。
兩個人僵持着,林見鹿難受得快沒了力氣,她先松開手臂,胳膊摔在地面上,揚起一陣塵土。太累了,掙紮真的太累了。
缺氧的感覺實在不好受,她沒有力氣了。
林見鹿筋疲力盡,嘴裡又幹又苦。
她好像先是被剝奪了視覺,然後是聽覺,隻剩下觸覺苟延殘喘着,壯漢的獰笑和喘息好像隔了一層膜穿進耳朵裡,聽得隐隐約約,不甚分明:“呼…給老子…去死!”
他胳膊上青筋暴起,臉上橫肉随着用力顫動,死死咬住牙關,用力扣上她的喉嚨。林見鹿頭昏腦漲,眼前走馬燈似的播起過去的片段,一張張似哭似笑的臉從面前閃過,林相,小桃紅,鐘溪午…最後是娘親牽起她的手,柔軟得像是暖春拂面。
女人素衣挽發,笑容溫柔。
“娘……”
“铮铮。”林夫人笑着喚她的乳名,林見鹿已經很久沒被人叫過這個名字了,塵封的記憶破開陰霾,在腦海深處再一次清晰起來。娘親語調溫婉,嗓音平和卻有力,拉着她的手扣在弓箭上:“拉弓的時候,要抓穩。”
瀕死之際,她回憶裡沒有什麼愛恨情仇恨海情天,隻是幼時初次學射箭,平淡到有些無趣的一天。
她掌心微微曲起,嬰孩一樣,下意識做了個抓握的動作,卻被什麼東西劃破手背。
血汨汨流出,她擡起指尖,觸到一片冷硬鋒利的冰涼。
這是…什麼?
砍刀!
腦内叮咚作響的系統在此刻仿佛消失不見,林見鹿在此刻突然清醒,她睜開半阖的眼,奮力抓起手邊的武器,在手中别扭地轉了個面,擡起一隻胳膊,全身力氣彙聚起來,朝壯漢狠狠劈去。
不成功便成仁,她報了同歸于盡的念頭,橫豎大不了一死,掙紮還有幾分生線,若什麼都不做,恐怕也是難逃一死。
壯漢猙獰的表情僵在臉上,随後頃刻大廈崩塌,倒在她身前。壓得人沉甸甸的。
腿疼,喉嚨疼,肩膀疼,手腕好像也脫臼了,她松開手,砍刀哐啷一聲摔落在地,這才發現手一直在抖。
外面熱鬧的聲音還沒消散,喜氣洋洋的聲音彌漫在煉獄般的小屋裡,大門仿佛一道無形的圍欄,把人間和地獄泾渭分明地分隔開,理智而冷酷。
如此割裂。
但其實這土匪窩裡,無論内外,都是妖洞鬼窟罷了。
林見鹿扒拉開身上的屍體,血嘀哒哒粘濕衣裳,她掙紮着爬起來,扶住桌案,看着面前的一地狼藉,鮮血遍地。她大口喘着氣,肩膀松弛,血腥味湧進肺裡,哇的一聲,吐了。
*
與此同時。
鐘溪午一襲紅衣,手被反綁在身後,口中塞了塊破抹布,兩條腿也被綁在一起,像五花大綁馬上要被丢進蒸鍋的螃蟹,模樣煞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