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停靈室,來到正廳,聶蘭台上前拜見了孫馳運和洪氏,見孫青陽、孫白陽、孫明陽三兄弟及田氏坐在一旁,便也上前見過。
她紅着眼睛問孫青陽:“周姐姐是何時去的?昨兒還好好的,今兒怎麼就……”
她适時地用帕子捂住了眼睛,語聲哽咽。
孫青陽蓬頭垢面,眼眶紅腫,眼珠布滿血絲,他有氣無力地靠在小厮身上,有氣無力道:“就是昨天半夜裡……”
這實在是睜眼說瞎話了,瞎子都看得出來,周氏的屍體雖然沒腐爛,卻也是陳屍了,絕對不可能是昨天半夜死的。
聶蘭台用帕子拭淚:“到底是什麼病,怎麼突然就……可憐的周姐姐!”
孫青陽凄然道:“都是我的錯。玉娘一心愛我,我卻為了子嗣,想要納妾……怪我,都怪我……如果我不說納妾的事,玉娘也不會服毒自盡,是我對不起玉娘……”
田氏忽道:“大哥,你可要慎言。剛才我還聽一個親戚說呢,大嫂這屍體從外觀上看起來可兇呢,你一個勁說是你的錯,我們自然知道你是心疼自責的意思,可旁人不明白的,還真當是你害死了大嫂!”
她的話勸解意味不強,冷嘲熱諷倒是明顯。
孫白陽看了田氏一眼,小聲道:“你說這些做什麼?沒見大哥多傷心嗎?”
田氏冷笑道:“我看你的傷心一點也沒比大哥少!”
這話讓聶蘭台莫名其妙。
孫白陽給了田氏一個白眼,田氏又待說話,一旁的孫明陽連忙勸道:“二哥二嫂你們就别吵了,大嫂去世,全家都很難受,現下最要緊的是給她料理後事,等下周家的人來了,還靠你倆勸着他們些呢!”
田氏道:“我是沒那個本事去勸的。大嫂的眼睛都閉不上,周家人見了若不鬧,那就是咱們的造化,若是要鬧,那我是不敢去勸的。”
聶蘭台很贊成田氏的話。周氏的屍體太過兇獰,隻要眼睛沒瞎,就看得出她死不瞑目。
說到曹操曹操就到,就聽一陣喧嘩在外面響起,先前離得尚遠,很快就到了近處,幾條人影猛沖進來,呼天搶地,嚎啕大哭。
一名紅衣少女沖得最猛,她手上舞着一把長柄菜刀,遇到人就往邊上撥,大喊:“姐姐,姐姐!”
“玉兒!我的玉兒呀!”一名老頭和老婆子跟在她後哭喊。
孫馳運和洪氏連忙迎了上去,洪氏哽咽道:“親家公,親家母,你們保重些,孩子已經沒了……”
周小妹大聲嚷道:“我不信,我不信!”
她舞着菜刀沖進了停靈室,把裡面的人都吓了一跳。
“姐姐!”周小妹一見周氏的屍體,聲音都變了,滿含恐懼、震驚和憤怒,似是被捂住嘴的奮力咆哮,“你們把我姐姐怎麼了!”
随後沖進來的周母隻看了屍體一眼,就兩眼一翻,向後栽倒下去,一名丫鬟趕緊扶住。
周小妹也不管母親,猛地撲過去,瘋狂撕扯周氏的壽衣。
邊上的人都吓壞了,大廳中的人聽到裡面的混亂尖叫,都湧了過來。
聶蘭台跟在田氏後面,被擠到了一個角落裡。
孫青陽一把拉住周小妹,嘶聲喝道:“你瘋了!你住手!”
周小妹已經把周氏的已領扯開了,露出了一段青白色中夾着數道紫紅色印痕的脖頸。
衆人齊齊“啊”了一聲。
聶蘭台聽到旁邊的田氏也驚呼一聲,顯然給屍體裝裹之事由孫青陽一手辦了,壽衣領子又高,别人沒想過去動屍體,自然發現不了她脖子上那些可疑的痕迹。
“這是什麼!”周小妹吼道,“我姐姐脖子上有勒痕!她是不是被人扼過脖子?她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殺的,是不是!”
孫馳運沉下臉道:“休得胡說!她是孫家長媳,誰敢害她!”
周小妹咬牙道:“這該是我問你們!是誰害了我姐姐,你告訴我!”
孫馳運道:“我念在親戚份上,不跟你計較,但你若再大呼小叫,攪擾亡靈,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蹲在吉祥闆旁扶屍痛哭的周父忽然轉過頭來,看着孫馳運道:“孫大人,我孩兒突然死了,脖子上還有這麼多傷痕,誰不懷疑呢?你們今日不給一個交代,我們一家三口就死在這裡了。”
洪氏忙道:“親家公,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兒媳婦她、她沒了,我們也傷心……”說着以帕拭淚,泣不成聲。
周小妹咬牙道:“爹,我早說過,這樣的人家嫁不得,你們偏不信,偏要送她來送死!現在姐姐人都沒了,你們哭又有何用!”
周父聽了,更加哭得哀恸,周小妹卻沒哭,她眼中無淚,臉上有恨,站在那裡身姿挺得筆直,渾身冷氣暴射,一雙噴火的眸子死死盯着孫青陽。
聶蘭台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孫青陽!”周小妹恨恨道,“我的好姐夫!你能不能告訴大家,我姐姐究竟是怎麼死的,何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