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引起的反響顯然很強烈,剛還在聊天的姑娘猛地擡頭問:“她怎麼了?哪裡不太好?難道是又燒起來了?”
他停頓了一瞬,似乎是在斟酌語句,最後說:“我也不太清楚,隻是聽到那邊一直有響動,問到需不需要幫助的時候,她說自己的朋友們就在外面。”
沒等他說完,急性子的姑娘就已經沖進了休息室,剩下三三兩兩的人對視一眼,也紛紛起身跟着走進去。
一時間,餐廳的人隻剩下了江之聆和那位來通知的青年,和後方沒關上門的休息室中傳來的号幾聲“小惠你怎麼樣”相比,這裡顯得過分安靜了。
江之聆沒有主動和陌生人搭話的習慣,于是他慢條斯理地把剩下的能量飲料一飲而盡,再把空罐子和之前折好的紙一起送進垃圾桶。
托某位常離開中央基地的朋友連綿不絕的唠叨,江之聆暫時不想成為這些人口中“像豬一樣把供給站拱得亂七八糟害得每次連清潔機器人都要清理半天”的人。
透過供給站小小的玻璃窗,能看到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隻剩下門廊處挂着一盞微弱亮光的燈,此外所有的建築都淹沒在夜色暗潮裡。
門口的檢測儀自動切換成了夜間安全模式,據說會比白天時的掃描範圍更遠,以便在出現危急情況時能及時拉響警報。
江之聆垂着眼的和門口的電子屏對視了兩秒,最終在對方冷漠的“夜間出行請注意安全”的提示音下推開了供給站的大門。
一陣帶着燥意的風撲面而來。
其實在這個情況下算時間沒有什麼意義,江之聆還在基地的時候就對時間沒什麼概念,經常在他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個季節就已經從他身邊溜過去了。
如果掐着日子算的話,這會兒剛好是夏天的尾巴,暑意還未完全消散,江之聆一路開車開得口幹舌燥。
他走到能源補給樁邊上,距離接上插口還沒過多久,小小的智能電子屏上顯示離能源補滿還需要四個小時。
江之聆把先前裝滿的物資塞到後座上的另一個大口袋裡,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轉身準備回到供給站。
起步的時候他下意識看了眼并排停放的其他幾輛車,最早停的那輛已經閃爍起了補滿提示的綠燈,江之聆很輕的皺了一下眉。
或許是夜間風中吹來的沙塵更多了,他總覺得自己聞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
不過在幾個補給樁前繞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異常,江之聆最後确認了車門鎖好,重新回到了供給站室内。
餐廳區域已經沒人了。
準确來說不算完全沒人,休息室裡依舊很吵鬧,傳出的聲音在門口都能聽到,方才出來傳話的那個青年此刻正站在休息室的門邊,他個子很高,需要微微低頭才不至于碰到頭頂的門框。在江之聆進門的時候,他偏過頭朝門口看了一眼。
江之聆的動作一頓。
很短的一個對視,大概是覺得進來的不是什麼新的人,對方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休息室。
他望過來的目光很淡,皮膚在光線下透着不太正常的蒼白,視線短暫相觸的一瞬間,江之聆莫名覺得對方的眉眼有些眼熟。
眼熟但絕不到熟悉的程度,江之聆猜想可能是他之前在中央基地或是什麼地方見過,奈何他實在臉盲,對可能隻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留住的記憶幾乎為零,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來也就算了。
雖然江之聆沒有湊熱鬧的想法,但通往休息室隻有一扇門,他在離門口幾步路的地方停下腳步,能粗略看見裡面的布局——狹小的空間擠滿了簡陋的膠囊倉,幾個人圍在一處,幾乎把能落腳的地方站滿了。
“這邊比之前還黑,今晚肯定是走不了了。”
“那怎麼辦,我們好不容易就要到基地了。”
“還能撐得到明天出發嗎?要不我先去一趟……”
“太危險了,萬一遇到異變者了呢?”
聽到這裡,江之聆記得供給站裡是會配備應急藥品的,雖然數量不多,但應該不至于一點兒不剩。
然而他轉頭看向應急藥品櫃的時候,卻發現那地方口服藥的格子裡空空如也,隻剩下半瓶碘酒和一捆棉簽。
“抱歉,”這時一直站在門邊的人說話了,“你們的朋友是什麼症狀?”
蹲在床邊的女孩回過神來很警惕地看着他,或許是意識到這麼問容易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他又補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我帶了些應急的藥品,可能會有些用處。”
雖然解釋過,但他這麼說的話還是很可疑,長期在野外生存的人都知道,藥品是非常緊急稀缺的資源,有些人自己生病了都不敢吃,更别說這種主動拿出來分享的了。
江之聆的想法也是如此,他見過那些常年在外面奔波的人,沒人會像他一樣整潔而從容,仿佛來去一身輕,并不屬于這個尚且混亂的世界。
他推斷這人也是從中央基地來的,因為據他所知從附近的幾個避難所來到這裡路途都不算近,且條件一般,而另外一群青年男女顯然更符合長途跋涉的特征。
“她隻是發燒了,”女孩猶豫了幾秒,最後說,“來這裡之前我們遭到了一群異變者襲擊,兩輛車被沖散了,其中一輛不得不在外過夜,小惠身體本來就不好,一着涼就發燒了。”
他點點頭:“有藥物過敏史嗎?”
幾個年輕人對視了一眼,“應該是沒有的吧。”
“我知道了,稍等一下。”
他幾步跨到裡面的床位,撈出一個黑色的背包,江之聆才發現這人在這個季節穿着白色的長袖襯衫,扣子一直系到了最頂上那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