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柄東指,天下皆春。”甯直喃喃道,“算起來好像已經過了你的生辰。”
“燕然勒功,封狼居胥。”甯直擡手,示意衆人原地修整,給馬蹄纏上軟布。
“不知道算不算一份還不錯的生辰禮物。”
夜色漸深,峽内一點點起了霧。
乳白色的霧氣裹着寒意,老兵握緊指南針,他将指南針的玻璃罩在掌心中捂得發燙,磁針始終穩穩指向南方。
“停。”老兵低聲喝止。
不知不覺中,他們已經繞過了黑風峽峽口,甯直抽出腰間短刀,“下馬,無聲摸哨。”
他貓腰,帶頭穿過霧幕,前方傳來低低的突厥語對話,夾雜着馬嚼子的聲響。
三匹戰馬拴在岩石旁,兩名遊騎正靠着石壁打盹,彎刀插在腳邊的土裡。
甯直給甯不鳴打了個手勢,他小心翼翼地繞到兩人背後,短刀瞬間劃過突厥人的咽喉。
即使打暈也難免會發出聲音,一刀封喉是最妥善的做法。
甯直并未收刀入鞘,将短刀反握在手裡。
與此同時,一枚袖箭亦無聲地刺破了另一名遊騎的咽喉。
“前方峽口有篝火。”甯不鳴用手語向甯直傳遞信息,“二十人。”
篝火的紅光在霧幕中暈染成模糊的橙斑,二十名突厥士兵圍坐在石堆旁,他們一邊傳遞着一個羊皮水袋,一邊分食着某種肉類。
甯直貼着潮濕的岩壁移動,短刀上的血珠滴落在地上的泥土裡,被霧水迅速沖淡。
甯直眯起眼,這年代很多人都沒辦法吃肉,因此都或多或少地患有夜盲症,到了晚上就是睜眼瞎。
他擡手甩出一枚石子,沒再給什麼戰術手勢,甯直揮動短刀劈開最近的一個敵人咽喉,直接暴喝一聲,“沖!”
甯不鳴立刻揮舞繩索,一下套住了篝火架,燃燒的木柴翻倒在地,火星濺入霧中,瞬間照亮了峽口的混戰。
老兵眼疾手快,手中的馬槊挑飛試圖吹号的突厥人。
戰鬥一觸即發,這群突厥人甚至不知道對方是怎麼在這大霧彌漫的夜裡摸進峽谷的,就已經悄悄地斃了命。
不多時,谷内的突厥士兵便被一掃而空,甯不鳴帶人搜到幾張羊皮地圖,上面畫着歪扭的山脈,甯直将其與盛聞所繪制的地圖相互印證,多添了幾筆。
“甯公子。”經此一役,老兵已經對甯直服了許多,他禀報道,“黑風峽内有十幾個牧民和三十幾頭牛羊,應該是周圍的小部落,被擄過來的。”
“是殺是放?”
“嗯。”甯直收起一根短短的鉛筆,卷起地圖,“先殺一頭羊犒勞犒勞兄弟們,問他們明日可要和我們一起上路?”
“啊?”老兵感覺今天驚訝的次數已經太多了。
什麼情況啊?帶着牧民奇襲王帳就算了,聽這意思還要帶着牛羊奇襲?
有這麼奇襲的嗎?
“他們要是願意,牛羊和之後打下來的草場我們留着也沒用,總要有人管着。”
“他們若是不願。”甯直将從自己的荷包裡取出幾枚銀馃子,“給人家錢,不能白吃人家的羊。”
什麼鬼啊!老兵滿頭霧水,“還請甯公子明白示下。”
古代士兵的道德水平普遍不高,攻下一座城池,将領甚至會有意地縱容士兵燒殺搶掠,發洩内心的恐懼與憤怒,以免亂軍。
亂世尤著,你不搶别人的錢财妻女,别人也會強搶你的錢财妻女。
“我們是官軍,不拿群衆一針一線。”甯直拍了拍老兵的肩膀,“跟我混吧,總比搶這些苦命人油水多。”
“…是。”不知為何,老兵哽咽一聲,将甯直交給他的銀馃子死死攥在手中。
在老兵的帶領下,甯直見到了十幾個縮在岩石後的牧民,眼中滿是驚恐。
甯直蹲下身,将銀馃子放在最年長的牧民手中,“阿爺,我們是大雍官軍。”
甯直盡量用簡明易懂的話解釋道,"突厥人搶了你們的牛羊,我們幫你們奪回來,願意跟我們走的,明日随隊出發。”“不願的,拿了銀子回家,以後也沒人敢欺負你們。"
老牧民盯着甯直看了半晌,忽然用生硬的漢語道,“你們是鎮國公的人?”
甯直想起鎮國公在草原的威名,他肯定道,“對,鎮國公世子就在前方,我們要去與他彙合。”
牧民們一陣交頭接耳,他們未商量出結果,一個少年站起身,他抱起一隻小羊羔塞進甯直懷裡,“阿兄替我幫母親妹妹報了仇,我願意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