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炸毀了啊。”甯直手搭涼棚,看向西谷西側被亂石掩埋的谷口。
“被炸毀了啊。”甯不鳴重複道。
“被炸毀了。”鳳歌跟着重複。
“頭兒,你在憋笑嗎?”甯不鳴問。
“我在哭呢。”甯直的肩膀抖了抖,他收斂下臉上的表情。
生物爹被突厥人困在崔氏的塢堡裡了,而且身邊隻有不到三個月的口糧,還有比這件事更讓人心情愉悅的了嗎?
“如果繞路的話,我們明天正午應該能到塢堡正門。”鳳歌道,“隻是…”
皇帝分出甯直這支奇兵,本是為了讓他們等待其他可能的伏兵出現後再機動性地應援。
或是為了防止盛闱突然造反,或是為了預防突厥人臨陣倒戈,或是為了對付崔珩這樣的崔氏潛在力量。
我們要不要去救皇帝?鳳歌把話說了一半,這些人裡不隻是太子手底下的武人,還有不少鎮國公手下的邊境守軍,她不能把話說得那麼明白。
“救,怎麼能不救?”甯直道,“陛下以身犯險,我們這點人也做不到什麼。”
“既然如此,圍魏救趙。”
“鎮國公在突厥草原經營多年,世子如今應該還沒與大軍合圍。”甯直安排道,“鳳歌,你帶幾人接應世子,令他來與我們彙合。”
“是。”鳳歌領命,就要離開。
“甯公子,末将請問您打算如何圍魏救趙?”一名年長的兵士騎着馬靠近幾人,拱手問道。
“既然左賢王阿爾普背信棄義,我自然要給他一個顔色看看。”甯直挑眉,“直搗突厥王帳,如何?”
“這…”老兵啞然,他覺得這小公子實在異想天開。
有句話叫李廣難封。
李廣為什麼難封,除了他兩次被匈奴人全軍覆沒,還有一個重大的原因就是這家夥會迷路啊。
李廣長期以防禦戰為主,對匈奴腹地的地理環境知之甚少,加上他“行無部伍行陳”,軍隊缺乏嚴格的編制,一旦長途奔襲,就容易導緻隊伍混亂和迷失方向。??
對比其同期的将領霍去病和衛青,一個有分工明确的偵察隊,一個通過俘虜匈奴士兵作為向導。
太史公亦記載了李廣曾屠殺羌族降卒的曆史,李廣就更不可能獲得熟悉路線的向導了。??
“先生不必擔憂。”甯直似知道老兵在擔憂什麼,他自懷中取出一塊奇特的金屬,遞到老兵手中。
“這是司南?”老兵驚道,“為何能在這個…水晶之中?”
“此物是太子所做,名為指南針。”甯直解釋道,“将鋼鐵磁化之後釘在玻璃之中,就可以指向南方。”
“再有世子在旁輔助,至少我們不會迷路。”甯直自馬鞍上的褡裢内又取出一物,展開來是一幅長長的卷軸。
“公子怎會有如此詳細的地圖?”
老兵愈發震驚,在這個年底,每一幅地圖都是無數條人命堆砌而成,一張細緻的地圖在西域能賣出天價,眼下竟被甯直随随便便拿出來了。
“也是太子所賜。”甯直沒有過多解釋,他收好地圖,“回營地帶上糧草,趁着天色還早,我們趁早出發。”
這副地圖并未詳細地繪制出各個部落所處的位置,但将山脈水源都标得一清二楚,對于行軍來說已算是足夠了。
在古代需要一步一步用腳步測量的道路,在千年後不過就是衛星一掃的事罷了。
即使是敵對的國家,在網絡上也能輕松地找到精确的地圖。
降維打擊。
正如盛聞所擔憂的那樣,他腦海裡的這些知識,會如同打開潘多拉魔盒一樣,給這個世界帶來未知的創傷。
一行人悄無聲息地将遺落在官軍原本駐地的糧草帶上,甯直下令輕車簡從,每日都隻帶了三日的口糧。
雖然有些不解,但他們已經被老兵口中神奇的指南針和那張如同仙人指路般的地圖所震撼,暫時将疑惑壓在了心底。
一路奔行,明月東升。
甯直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指南針,玻璃罩内的磁針穩定指向南方。
“公子,前方是黑風峽。”老兵勒住戰馬,他警惕地道,“此處常有突厥遊騎巡邏,谷内多霧,易守難攻。”
甯直展開地圖,月光落在絹帛之上,山脈用濃墨勾勒,水源标着朱砂紅點,黑風峽這段被畫成了一段鋸齒狀的缺口。
“按地圖走,過了峽口轉向西北。”甯直将指南針遞給老兵,他望向峽口上方的星空,北鬥七星斜挂天際,勺柄指向東方。
北鬥七星的勺柄指向東方,正直春分時節。有星象與指南針,想完全迷路還是很困難的。